二、土陶密语
在这片古老的荒原上,静静地躺着无数条干涸的河床。岸边的沙砾铺满螺壳,蓝色刻花陶罐碎片散落在地,仿佛是清晨前来打水的少女突然看见古老的河水消失,受到惊吓而失手摔破了的。
陶罐,这种人类最早的生活器具,曾经陪伴着人类经历了他们的童年期。当一双双粗糙的手将粘土捏合,放在火上烘烤,成形的容器可以盛放水和食物,陶罐结束了人类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状态。
大约在公元前1万年时,人类就学会了用粘土烧制陶器,这是人类的一次重大探索。第一次用改变物质属性的方法制造出来的产品,其水与粘土的搅和与火候的掌握,应该算作人类最先掌握的一项技能之一。土在地球表层分布甚广,实用的陶器最终成为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物品。
经过烈火煅烧的土陶永不腐烂,几千年岁月的侵蚀几乎对它们毫发无伤。土陶是一本无字之书,它默默地讲述着很多关于过去的故事。
陶器陪伴着人类从远古一直走到现在
东汉时期,班超奉命率领一支轻骑远征西域。在一次与于阗反叛势力的征战中,班超用了几千个陶碗,摆下一个迷魂阵,令叛军头目犯疑不敢轻举妄动,犹豫间即后撤数里地,结果把一个本来可以轻松取胜的战机错过了。班超率领的36名勇士反而化险为夷,一举歼灭了军心溃散的敌人。
兵不厌诈。几千个陶碗一字铺开即可退敌,足以见得土陶背后所隐含的寓意。那陶碗代表着千军万马,在敌军不明情况的时候,土陶用自身的威慑和所携带的人文气息,吓退了叛军。一向善于以一挡十、智勇双全的班超,正是这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
当我走进喀什高台民居的一家土陶手工作坊,女主人伊米尼汗用热情淳朴的笑容把我们迎入她的小院。在光线昏暗、设施简陋的作坊中,女主人的儿子满脸灰土地正将揉拌好的陶泥放在自制的木质轴盘上,双手不停地贴靠转动的陶泥,如同一尊雕塑。他神情肃穆地样子,如同侍弄着珍贵的婴孩,他只对我们礼貌地点点头,就专心致志地操持着手中的陶罐。不停转动的陶罐旋转着自己的生命,不一会儿,一个土陶罐就这样诞生在这双骨节粗大的手中。(www.xing528.com)
旁边的一间房子,头裹围巾的女人正在往烧窑里添加柴火,烟熏火燎中土陶完成了自己最初的磨砺和淬炼。正是由于历经火的考验,所以土陶才会有坚强的筋骨。那些古墓中的王侯贵族,他们的尸骨在千年的光阴中被消解成一堆残骸、化为尘土,而土陶还完好无损。
最早的陶器是在大约距今七八千年前的河北磁山和河南裴李岗遗址中发现的,在古文明遗址中每一次都会有陶器出现,并且是以陶器的形状、颜色、土质及图案作为研究古人类生活的判定。其中以仰韶文化和半坡文化出土的人面纹、鱼纹等动物纹的陶钵最有特点,陶器上的纹理图案体现了人类最初的审美观。
在吐鲁番盆地的洋海墓地,据考古学家推测,里面可能会葬有逃亡高昌的楼兰人后裔。洋海墓地中发现了近500件彩陶,陶罐的形状和纹样图案具有鲜明的地域和时代特征,一种通体装饰火焰纹和三角纹的沿耳杯和二方连续的涡纹壶,几近完美程度。这样精美的陶器是楼兰人曾经离不开的生活器具,难怪连死后也要携带着去天堂。
尼雅遗址中有一个半埋于土的巨型陶翁,当年精绝人面临灾难,远走他乡,慌急中将比较重要又来不及处置的佉卢文木牍犊藏在了陶翁中。在尼雅遗址,破碎的陶片触目惊心,遍地都是红褐色陶器的粉末。一些红褐色的陶器普遍夹砂,因为火候不高,已经化为陶土。一些烧造火候高、工艺精美的陶器,作为殉葬品与古人一起埋存,打开棺木时许多古人已化为一缕青烟,而陶器还在,轻叩仍然清脆作响。
制陶,在精绝国人民社会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陶制大翁不仅可用来储存自酿的葡萄酒,还可以存水储粮。陶罐、陶瓶、陶甑以及陶土烧制的杯盘,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依靠陶器。所以陶工的地位很高,在佉卢文书简中,见到有“陶工”的字样。而且陶工一般是世袭工艺,是受到社会尊重的手艺人。
一段曾经轰动精绝国的爱情故事,是两个有家室男女的婚外恋,弃家产、子女都不顾,私奔至沙漠那端的龟兹国。而这个陶工的婚外情却受到了精绝王的保护,可见陶工对于当时精绝社会生活的重要性。
在西域出土的陶器,尤其是新石器时期的陶器,既有中原和甘肃一带的风格,又有中亚的风格。令人惊讶的是,那时候的古人没有飞机、越野车,仅靠双脚奔走在如此广阔的领域间,他们的交游之广却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试想,几个赤身裹着兽皮的人,光脚穿行在无垠的戈壁沙漠或绵延千里的崇山峻岭之中,抱着笨重的陶罐往返于不同的部族之间。时间,把他们连同陶器埋在沙海之中,而陶器则成为考古学家争相研究的价格不菲的文物和破解远古之谜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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