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繁杂多样的当今社会,一学者发出充满哲理和智慧的慨叹:“我们这个时代,太需要听一听古老的声音了。”
当我第一次在沙漠中的博物馆看到由胡杨木制成的箜篌,我感觉它那破损斑驳的琴身,正用它的无弦之音鸣奏着一段历史的曲调。
这古老的乐器隔着千年时光的尘烟,依然有着倾诉不尽的幽婉情愫。这古老的声音已然遗失,我们只能从唐诗中去聆听箜篌的韵律。
唐代诗人李贺听了著名箜篌演奏家李凭的演奏,不禁诗兴大发,留下了《李凭箜篌引》的千古诗句:“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湘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李凭的一曲箜篌曲,招得空山的行云凝聚不游,惹得湘妃洒泪斑竹,素女鼓瑟悲愁。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箜篌发出的声音像昆仑山玉碎那样铿锵,奏出的乐音如凤凰和鸣那么嘹亮。曲调似荷花泣露般幽咽,旋律如同香兰微笑般委婉。箜篌的声音融化了长安十二座城门前的寒光,二十三根丝弦感动得帝王也忘掉了威严。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高昂的乐曲有石破天惊的穿透力,苍穹都被震开了一道缝隙,仿佛正是女娲炼石补天的地方。弹奏者自己也陶醉得进入了梦乡,乐得老鱼跳波、瘦蛟起舞,连月中的吴刚也激动地露着脚倚着桂树彻夜不眠。
复原的箜篌再难鸣奏出美妙的琴音
这是一首神奇的音乐化了的诗,又是一曲美妙的诗化了的音乐。诗中的箜篌演奏者李凭本是中原汉人,却把箜篌演奏得出神入化,娴熟无比。
才子曹植也曾为箜篌赋诗,“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然而最终仍然发出一声长叹:“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明朝以后,箜篌在我国渐渐销声匿迹并且失传。不过,竖箜篌却在朝鲜得以传承,经过历代的流传和改进,而成为今日之玄琴。在日本,箜篌经当时的百济国(朝鲜)传入,从而被称为百济琴。箜篌由中亚传入欧洲后,渐渐演变为竖琴。
李凭中国弹箜篌(毕然绘)
当箜篌出土于沙漠中的扎滚鲁克古墓,即刻引起了世人的关注。这应该是最早出土的拨弦乐器,用胡杨木雕刻而成,由音箱、颈和弦杆三部分组成,在发音部位绷盖着兽皮,由木锲固定着,有多个音孔,底部有“桃心”形的孔洞。
看到箜篌的复原图,模样竟与欧洲中世纪的竖琴相似。雕有凤头,形态优美,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仰着高傲的颈项,振翅抖羽,飞向永生之火。(www.xing528.com)
沙漠干燥的气候使得楼兰美女和箜篌基本保持了原样,这样的封存使得千年前的箜篌不老,还依然可辨箜篌当年俏丽的模样,这与它选用胡杨木作为材质有关系,胡杨顽强的生命力赋予了箜篌生命的延续和永恒。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拨弦乐器,箜篌为波斯语Cauk的音译,亦名空篌、坎侯。竖箜篌最初在汉文献中被称作“胡空侯”。 早在汉代,它就被作为“华夏正声”的代表乐器列入《清商乐》中。《隋书·音乐志》中记载这种乐器:“今曲颈琵琶,竖箜篌之律,并出自于西域,非华夏旧器。”《通典》曰:“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体曲而长,二十二弦,竖抱于怀中,用两手齐奏。”这说明箜篌是由西域传入中原的。
箜篌在公元前2000年以前出现于中亚、埃及一带,古印度的箜篌精致华丽,箜篌的头部是一只雕工华丽的猴子,被称为“猴首箜篌”。两河流域出土过弹箜篌女艺人的石雕塑像,箜篌的颈身是直的,整个琴身呈三角形,上有五根弦。
埃及、亚述一带出现的是弓形和角形箜篌,美索不达米亚则是船形的箜篌,在阿拉伯壁画中,留有胡须的男艺人弹奏的是竖型箜篌。
在敦煌唐代壁画中亦出现了弹箜篌的形象,女艺人凌带飘飞、神态优美,怀抱箜篌,最美的是她那一双似会说话的纤纤玉手,婀娜修长,再配以箜篌绮丽独特的外形,真是美奂美轮,惊为天人。
1996年,且末扎滚鲁克古墓群14号墓葬出土的箜篌曾轰动一时,并以“世界最早的拨弦乐器”荣获上海大世界基尼斯纪录。2004年,鄯善洋海墓地发现了三具箜篌,其历史可能比且末扎滚鲁克古墓出土的箜篌还要古老。扎滚鲁克箜篌与洋海箜篌在形状、制作材料与蒙皮方式来看,均属同一亚种。这五具箜篌是我国目前仅存的箜篌文物。
箜篌在西汉时就已传入中原,从扎滚鲁克古墓出土的箜篌木料分析,这只箜篌应该是本地居民制作的,采用胡杨木是一种智慧,使得它比世界其他地方的箜篌保存得更为久远,更有生命力。
在克孜尔千佛洞,一个个飞天菩萨衣裾飘飘、姿态优美,她们有的拨动箜篌,有的抚弄琵琶,有的吹笛子,随着仙乐灵动地飞舞着。置身其中,顿时感到仙乐从穹顶、从四壁流泻而出,她们鲜活了,俨然是一群身怀绝技的艺术家尽兴地弹奏着,壁画永远留住了她们的美妙形象。我只能跟随着穹顶歌舞者的回旋痴迷仰望,那一刻我的身体里亦充满了美妙的琴音,飘飘欲仙了。如果可能,我愿站在这穹顶之下继续发呆,一再聆听那古老的声音。
为了聆听这美妙乐器的音符,技术人员以出土的箜篌为范本,根据史料记载以及新疆克孜尔尕哈千佛洞第23窟和库木吐拉千佛洞63窟壁画中的箜篌形象进行复制工作,直到1980年,第一台现代箜篌由苏州民族乐器厂试制成功。然而,依样复原的箜篌只能弹奏出简单的音节,全然无法再现如“昆仑玉石般美妙”的琴音了。也许美好的东西总是无法复制,总要留下一些遗憾。
被胡杨木包裹着的箜篌,曾经是如何美妙地弹奏着西域的歌谣?那些妙手玉指的艺人一定是箜篌彼生彼世可遇不可求的知己。然而,它们都随着西域三十六国的消失而消失。国破家亡,箜篌一定为国之殇而肝肠寸断,弦断而古音不存,那么,在它的记忆里一定存储着逝去的楼兰古国的密码。
面对探寻和揭秘,箜篌一再保持着缄默。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