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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密码》:揭示营盘美男的神秘面具

时间:2024-05-0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1997年营盘墓地开棺面世,即成为轰动全国的重大发现。营盘流行的男、女式服装汉军曾在此地屯田聚兵,这也是该古城现在被称为“营盘”的原因。

《楼兰密码》:揭示营盘美男的神秘面具

三、营盘美男的神秘面具

第一眼看见他,伟岸的身躯裹在红底金花的人兽树纹罽袍里,脸上罩着人面形麻质贴金面具。罽袍华美,色泽鲜丽,服饰簇新完整,像是刚刚穿上不久。他仿佛在这覆盖着彩色狮纹栽绒毯的彩绘木棺中睡着了,就如同以往的午后,他曾经躺在纱罗帐里头枕由中原锦缎制成的鸡鸣枕上小憩。而这一睡,时间如白驹过隙,1800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而他却依然长睡不醒。

1800年似乎对于他没有什么改变,却让目睹过他盛装模样的后人惊艳,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是谁?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情愿与他邂逅在这流沙与荒凉之中。我会屏住呼吸,站在一株红柳枝旁,佯装欣赏暮春红柳美如焰火的花开,等待着那个男人从这条必经的路上走过。风簌簌地掀起他红色的罽袍,绢面绣花的毡靴走在沙粒之上,旋起一阵迷醉的尘烟。他来了,深眉朗目,高直鼻梁,俊逸面庞,挺拔的身形似乎比身旁的胡杨树还要高大。他的脚步逼近了,每一步如同踏在我慌乱而甜蜜的胸口,胸中藏着一头奔跑的小鹿砰砰作响。这个男人向我走来,我竟然羞涩地无力抬头,无力开口说话……

沙漠王子(毕然绘)

这个在彩棺中沉睡的男子,他躺在距楼兰故城西面200公里左右的孔雀河北岸营盘古城的贵族墓地里,在今天尉犁县境内。由于此地干旱少雨,大部分干尸保存完好,成为珍贵的古尸标本。1997年营盘墓地开棺面世,即成为轰动全国的重大发现。最引人注目的彩棺墓主被编号为“15号墓”,出土时埋在远离其他墓葬而距佛寺最近的一处沙梁上。

墓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死亡年龄约30岁,正值青壮年,身高约有1. 9米。此墓的木棺外盖着一条长方形彩色狮纹栽绒毛毯,残长312厘米、宽178厘米。毛毯的主体图案是一头伏卧的雄狮,狮头侧视,神态和善,富于动感,充满了西方艺术风味。墓主上身穿的红底金花的人兽树纹罽袍面料是来自中亚、西亚一带的精纺毛织物,上面孔武有力的裸体人物表现的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某一神祇。同类结构的花罽此前曾出土过小片,被视为珍品,而如此通幅巨制,可谓稀世瑰宝。罽面上每一区由六组图案构成,每组图案之间则是长满果实的石榴树。第一、二、四、五组为人物,是裸体的男子,高鼻大眼,头发卷曲,为典型的欧罗巴人。他们两人一对,或持盾挥矛(剑),或单手刺击,栩栩如生。特别是他们的肌肉被夸张地隆起,更使画面充满力量与生机。第三组是牛,第六组为羊,这两组动物造型生动,姿态活泼,整个图案把希腊艺术与中亚、西亚艺术有机地融合在一起

他贴身穿着素绢套头长袍,领口、胸前缀有贴金花边,下身穿绛紫色花卉纹刺绣长裤,足蹬专为死者特制的绢面贴金毡袜,足部系着红色的缎带。腰间系绢带,上挂几何纹绮的贴金香囊及帛鱼,胸前及左腕处各放一件冥衣,左臂肘部系一蓝绢刺绣护膊,头下枕着缀饰珍珠的刺绣鸡鸣枕。

没有任何史料记载证明这名深藏沙漠男子的身份姓氏和死因,也看不清他真实的面容,除了从他华丽稀有的服饰和葬品上来判断和推测,面对一个离我们年代久远的人,他和他所处的时代,充满了神秘。

考古学家从营盘聚落遗址出土的文物推测判定,营盘15号墓主生存的年代是在东汉中晚期到前凉时期,距今1800年左右,这一时期正是楼兰道的兴盛时期。营盘重镇恰好处于塔里木盆地东部交通线的十字路口,它既肩负起扼守“楼兰道”西端咽喉的重任,同时又沟通着丝路南道鄯善、且末等国与古高昌天山以北诸国的联系。连贯东西的丝绸之路商贾驼队络绎不绝、畅达无阻,西域诸国与中原王朝往来频繁,多民族多种语言多种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

公元4世纪初,经车师的“丝绸之路”北道未辟之前,使者、商贾慑于北匈奴的侵扰,基本上通过丝路中道穿梭于东西方之间。这条“小道”西出玉门关,沿疏勒河,过白龙堆,经楼兰,循孔雀河谷,达尉犁、轮台、库车……

营盘流行的男、女式服装

汉军曾在此地屯田聚兵,这也是该古城现在被称为“营盘”的原因。在现代探险考古学家的著作里,这个城有许多名字,如 “燕平”“安平”“因半”“注宾”等,但“营盘”似乎更为通用。斯文·赫定、柯兹洛夫、斯坦因、黄文弼等人都曾到过营盘遗址,然而对于营盘的笔墨几乎都是一掠而过。

营盘墓葬里出土的扎染

与鼎盛时期楼兰古城同时代的营盘重镇应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商品集散地,营盘墓葬中出土的众多不同风格的外来品便可以证明。出土文物中既有汉晋时代的丝织品、汉代铁镜等宫廷贵族使用的器物,亦有中亚艺术风格的皮革面具、黄金冠饰,甚至还发现了希腊罗马艺术风格的金缕、波斯和罗马玻璃器、黄铜戒指、黄铜手镯等稀有的波斯石艺术品,可谓尽收天下宝物。(www.xing528.com)

墓葬中有大量木制品、毛织品、皮制品,其中最重要的是丝织品,以种类齐全、质地精美而令人震惊,还有衣裙、袍裤、袜枕和香囊等。这些出土的织品有飘逸的纱,绚丽的锦,轻柔的绮,还有华美的刺绣,品种之全,堪称为我国丝绸文物之精品。《后汉书·西域传》记载:大秦国“刺金缕绣,织成金缕、杂色缕”。大秦是汉代文献古罗马的称谓,“织金线”是罗马人世界纺织艺术的一大贡献。罗马艺人制作的金缕以前只见于文献,即使在罗马帝国本土,也从未发现过实物,而营盘墨山国墓地随葬的织金一展古罗马纺织艺术的风采。

从营盘墓主的服饰发现,这些织物、服饰出土时鲜艳如新,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原汉晋时代所有的丝绸品种:绢、纱、绮、绫、锦、刺绣、绞颉、腊颉、贴金等印花织物。还有一种和锦一样华丽多彩的丝带,一般常用于装饰在衣袍领、袖的边缘和衣片接缝处,根据吐鲁番出土的文书,公元5世纪高昌官府就织作有这种提花丝带,称为“锦涤”。这丝带虽小却包含了多种纺织文化的因素,其结构与汉锦一样,上面的动物图案是中原式的,而波头纹和连珠纹却是中亚风格的。还有被确认的西域地产品的织锦,借鉴了中原传统的织锦结构,根据当地西域蚕丝的特点在组织上加以变化。织物的图案题材上从通幅连绵的云水动物到二方连续的人物、树木、楼阙等,既体现了汉文化的影响,又带有浓郁的异域情调。

胡杨木棺中的小男孩

从服饰上看,营盘人追时尚求新样,既吸纳东西方服饰的特色,又融入了本地人的喜好,他们设计、裁剪、缝纫出的长袍、短襦、筒裙、间色裙、灯笼裤,还有长统靴、绞编履等时尚的穿戴,无不令后人惊叹。在尉犁县博物馆中,我看到一件复原后的米黄色灯笼裤,这种样式的裙裤一度曾被时髦女子演绎为街头的流行时尚,而这时尚的裙装千年前就曾是楼兰地区的服饰。还有一副镶嵌着晶莹宝石的耳坠,我想只要见过它的女子都会有一试花黄的冲动,无论是千年的女子,还是如今隔着冰冷玻璃窗揣想的我。

我的目光又停留在这具四足箱式彩棺上,棺外壁上绘有彩绘图案,前后档板上绘有三足鸟象征着日,蟾蜍象征着月,盖板和侧板上绘有串联的玉璧、缭绕的流云。还有一具彩棺的盖板上绘有俯卧的神兽,尖嘴獠牙,两腮膨鼓,双眼突出,身形似兽似蛇,身体装饰有圆点花斑,细尾卷曲,尖嘴和前足高擎麦穗状的花环。现实中是没有这样的动物,这是古人想象的智慧结晶。从这些颜色艳丽、丰富的图案中,可以看出营盘古人尊崇死者,为死者驱邪避崇,为之营造日月朗照的美好极乐世界的良苦用心。这种彩色棺木是贵族独享的,平民只能用形如“独木舟”卡盆式的槽型棺,我看到过一个两岁孩子的婴儿墓,充满了悲凉气息。

倒扣着的胡杨木棺龟裂着时间深深的折痕,浓密的毛发贴在婴儿硕大的头颅,弱软若棉的小脚丫曾是多么鲜活地跳跃过,那弱不禁风的小腿骨还没有在他生命的版图上行进多久,就只能这样永远地倒下。婴孩的手指和脚趾清晰可见,他是那么孤独无助地枕在胡杨木棺上,像泊在一叶小舟中听天由命地飘荡。

目光从棺木又回到营盘15号墓主的服饰上,他腰间佩戴着用布帛缝制的鱼形小物件——帛鱼,在中原文化中鱼是具有很强繁殖力的象征,佩戴鱼形饰物自然用以表达对子孙瓜瓞绵绵、家族人丁兴旺、长久不绝的祈福。

他的面部覆盖着一副独一无二的人脸型贴金面具,正是这副神秘面具使他显得与众不同而遗世独立。在中原的古墓葬中,新石器时代有用红陶瓦片覆盖在死者面部的习俗,东周时期的一些达官贵人死后用玉片穿缀在一起盖在脸上,长沙马王堆墓中的女尸面部盖着一张锦帕,这种在西域的敷面显然是受到汉文化丧葬习俗影响移植而来的。古人认为敷面与灵魂有关,面部七窍是灵魂出入的孔道,敷面可以防止灵魂离开身体。

那么,他是谁?为何正值青壮年就默默葬身沙海?又是谁,为他净身给他穿上华服,合上与尘世隔绝的最后一块棺木?营盘墓主萦绕着诸多扑朔迷离的问号。从独特的墓地位置,有学者推断他是西域三十六国墨山国贵族。从他高大的身躯体态上分析,有人判定他既有接近于欧洲人种的血统,又有一些蒙古人种的混杂血因。而墓地的发掘者认为:“M15不见墓地流行的木器、羊骨等为组合形式的随葬品。死者面罩面具、随葬冥衣、四肢缠帛等习俗也是独一无二的。墓主人服饰华丽,其外袍纹样带有浓厚的希腊化艺术风格。棺外覆盖具有异域特色的狮纹毯。15号墓十分独特的资料,显示出墓主人生前特殊的身份。联系营盘在丝绸之路上的位置以及汉晋时期丝路沿线文化交流、贸易往来的历史背景,推测墓主人可能是一位来自西方从事贸易的富商。”

如今的营盘古城残破不堪,用泥土、胡杨枝干、红柳、芨芨草等筑成的城垣断壁静默地矗立在荒凉中,建筑工艺与楼兰古城有某些类似之处。城西40余米处耸立一座烽燧,残高10余米。城北800多米处的一丘状台地上,残存着一座佛寺,主体建筑为一土坯垒砌的长方形塔院,塔院正中有一上圆下方的佛塔。城内所有的建筑几乎坍塌无存,只能依稀辨认。营盘重镇和楼兰古城一起湮灭在时间的废墟中,我们听到的只是风的呜咽。

古代墨山国把墓地选择在库鲁克塔格山前一片寸草不生的台地上,他们选择如此僻静之处一定是不愿有人惊扰他们先祖的沉睡。可是一直以来,盗墓者不断,先人不得安生,随处可见白森森的颅骨和骨架散落在沙土中,触目惊心。

看着库鲁克塔格山遥遥的烽燧,回头望着这一片荒凉之地,眼前竟然出现了若干年前一场盛大的葬礼:墨山国举国大哀,白色经幡冥币翻飞,悲痛哭嚎声不绝于耳,人们在惋惜和惶恐中送走了他们喜爱的人儿。深爱他的人含着眼泪用他最喜欢的红色人兽树纹罽袍包裹起他僵直的身躯,为他合上眼睑,她要把自己的模样永远地存留在他的眼瞳里,然后再为他罩上一具麻质贴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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