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教育
关于教育的价值,政府和社会有一致的认识,它的必要性与经济增长和物质财富增多的必要性是相似的。如果说没有了后者一切付出都等于零,那么政府和社会也一致认为,没有受教育的国民便不会有增长和财富增多。这在逻辑上的次序就是:没有教育就没有经济增长,没有经济增长就没有幸福的人和能运作的社会。因此,教育便是打开全部大门的钥匙。
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在追寻这把钥匙。受教育的过程通常需要付出很大努力,而且教育也不能保证它最后绝对可以使一个人变得幸福,它也可能成为负担。知识很多的人往往很爱激动,研究他人和环境的人也经常很敏感,会随之饱受内心的折磨。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想从自己身上抛开这种负担,显然,教育既是负担也是乐趣。
教育是一种乐趣,但却没能激励很多人。人们仍很容易满足,即对教育表示满足。教育对他们来说有时候恰好是可疑的,他们想到了乏味的定音鼓、矫揉造作的资产阶级和受过教育的人的自负,对于自己没有因为受过教育后变得不道德而感到满意。其中一些人在聊天时表现得很自信,并公开享受着这种无知。他们不会作出任何努力去接受教育,认为具有一些为职业生活铺路的知识就足够了。不少人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放弃教育。(1)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本国语言的拼写,差不多会使用基本运算,也许还能说几句英语,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的内容都应该由“生活”这所学校来传授。把生活经验作为教育的替代,有些人已经接受了这种模式。
那圈围绕着教育理想的光环其实只对很少的教育现实产生了影响。正如基督圣体节的圣体匣一样,政治家和不同党派的代表们托起教育的圣体匣走过人群,却不能说清教育代表什么,或者它是否代表着什么。教育是一个宽泛的领域,从小学教育一直延伸到道德教育,每一代人所受的教育都不同。
在启蒙运动时期,所有能够阅读并有一些《圣经》知识的人都被视为受过了教育,如果再会一些拉丁文的话就被视为受过很高的教育。但在18、19世纪这些知识就不够用了,资产阶级对实现正规教育尤其雄心勃勃,其影响力波及很多阶层。连工人和简单的雇员也想要受教育,这其中当然包括阅读和演奏。德国工人运动起始于工人教育联合会绝非偶然,尽管当时还有“远离教育”的阶层,但没有人自愿归于这一阶层。
随着社会对经济增长和物质财富增多的关注,人们的教育理想也有了新的变化,教育主要用于促进工作和职业。人们坚定不移地追随这一目标,到最后教育和职业进行了相互融合。目前所有的教育形式,从学前教育一直到职业教育和大学教育,都在沿着应用性这束引导波进行运动,它指的不仅是从事一项职业的能力,还是从事一项尽可能获利的职业的能力。其余的教育内容都是不重要的,甚至被人视为碍事的、耽误时间的部分。
其后果就是受过正式教育的人迷失般地在世间摸索,要么没有任何历史或地理知识,要么根本不理解自然科学、文学和艺术的常识。与过去相比,现在一部分职业人员拥有以前人们想都不敢想的极高职业水平,但同时又相对没受过教育。比如,法官讲着法律,却不了解其历史,也不能在哲学上进行定位;经济学家撰写定理,却对人类心理没有正确的概念;经理管理企业,却在任何时候都无法涉及道德价值系统。如果要提及功利主义原则的毫无妥协的转化,那么工业化时代以来的教育规划就是最好的例子。
根据这个时代的精神,教育首先要在数量上进行评估。多大比例的人口有小学和高校的毕业证书?有多少学生当了老师,有多少大学生成了教授?教授在专业杂志上发表了多少文章?一个国家对教育设施的私人和公共投资与经济产出比例有多高?在这种观察方式中,冰岛、美国或丹麦就是教育的绿洲,而德国、爱尔兰或西班牙则被视为“失败的”。(2)
但它们真的是失败的吗?这里的情况类似于以健康支出和国内生产总值数字来定义国民的健康状况和满意度。如果投资很多,那一切看上去就都是最好的;如果投资不多,那人们就要采取措施进行改善。冰岛人、美国人或丹麦人真的比德国人、爱尔兰人或西班牙人的教育好吗?或者这只是以数量和经济为基础,对教育缩水的定义?如果以这一定义为基础,那当教育很昂贵的时候,它就是好的;如果教育可以使更多的人有能力从事有利可图的职业,那它就是非常好的;如果教育可以有力促进资金循环和经济循环,那它就是卓尔不群的。但在21世纪,这一衡量的标准将发生改变,也必须进行改变。如果人们想要有尊严地活着,首先就要解决以下三个问题:
第一,未来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础将变差,为了以更有效、更理智的经济和工作方式至少部分地来平衡这一基础,人们必须继续按照传统的教育目标,在所有知识领域尽可能达到专业水平。这并不一定能足够用于避免巨大的物质损失,但值得人们尝试,因为目前还储备着很多未开发的效率。(www.xing528.com)
这里最重要的储备在能源领域。目前,将近90%的全球基本能源来自煤、石油、天然气和铀。这些资源中最大的一部分损失发生在送往终端用户的途中,或者不能再被有效利用,所以在这方面有极大的改善空间。除此之外,出于保护资源和爱护环境的考虑,人们必须将这种不可持续的煤、石油、天然气和铀的能源供给,转化为取之不尽、环境可以无限承受的能源供给——从太阳能一直到地热。尽管人们在这方面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但按照可以大规模应用的路线图来看,进步还不够大,还不能游刃有余地在可再生能源替换上取得成功,还有一点很重要,对人类知识和能力的促进要量力而行。
第二,人们需要更多的知识和能力,以创造出适合21世纪的运输工具。目前在这方面有很多创新,但现在在街道和铁轨上滚动、在海洋中颠簸以及在天空中轰鸣的,远远不够满足未来预计的90亿人的需求。如今的交通运输系统在总体上耗费了大量的能源,给环境带来了负担,并且噪声太大,人们今后应该予以改善。除了技术上的深加工,还要将灵活性提高,并大大降低运输成本,而目前的交通状况几乎不能再维持下去。人们尤其要再次将生产和消费紧密地结合起来,根据需求去组织生产,因为全球现在的分工模式正在使人们的富裕水平逐步下降。
第三,住房和城市要变得更适应未来。人们对此也努力了很长时间,但大多只是实现了之前构想的蓝图,那时世界人口只是目前的1/4,大部分人还生活在乡下,流动性很小,很大程度上可以通过可再生资源满足人们的能源需求。但在21世纪,这些特征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所以人们必须研发新的住宅和城市形式。
虽然人们要继续追随传统的教育目标,但这一目标对于迎接21世纪的挑战并不够用。除了要尽可能开发创新和才智潜力之外,人们同样要重视对社会感情和公益潜力的开发。西方人好几代人都忽视了这一点,人们情感上的需要被私人化了,社会公益的需要被认为应该由社会福利政策去满足,但政府能发挥的作用其实有限,所以人们到处抱怨社会的冷漠无情。当政府的财政资金缩减、需要福利资助的人数变多时,由于人口和老龄化所限,这种抱怨声浪将会越来越高。
西方工业国家的教育方式并没有为这一趋势作好准备。以目前首要的需求为主,教育激励着人们才智的提高,却忽视了其他所有的方面。谁的才智越高,谁就越能在目前的制度中如鱼得水,其他人则往往是失败者。但个人和社会并没有在才智和理性方面退步,而是同时具有了非理性、高度情绪化和公益性的一面,实际上在这些方面人们也有权利,但需要引导和发展,就像在科学、技术和其他才智领域一样。
传统的教育方式对此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人们情感和公益方面的才能被荒废,或者根本没有形成其可能和必要的形式。人们的才智被仔细地发掘和促进,连没有天赋的人都可以接受才智训练,而有情感和公益才能的人,也就是对他人及其需求有远见的人,却经常没有受到关注,但一个资源耗竭的、高度老龄化以及道德和文化不平衡的社会恰恰非常需要这些人。不是那些钻牛角尖的人、思想家或技术人员,而是情感—公益型的人将处于巨大变革时期的社会团结在一起:邻家女士不收报酬、自愿地关心邻居们到处乱跑的孩子,或一位先生为邻居家的孩子展示怎样巧妙地带球射门,这些天赋必须在21世纪的教育制度中得以促进和激励。
【注释】
(1)2007年,德国有230万人,即15岁以上的人群中有3.3%的人没有拿到普通教育的毕业证书。
(2)根据经合组织(OECD)的数据,冰岛对教育设施的私人和公共支出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8.0%,美国占7.4%,丹麦占7.3%,而德国仅占4.8%,爱尔兰和西班牙各占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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