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责任
当政府效率降低时,要避免人类整体陷入困境,社会及其机构就应该承担起义务。这种要求是可以理解的,但在西方工业国家中还有这样的社会吗?或者说人们还想要这样的社会吗?如果这样的社会存在,人们应该怎样来理解它?是什么把社会中各个阶层团结到了一起?人们在这样的社会中有哪些权限和责任,有哪些权利和义务?但最主要的问题是:谁属于这样的社会,谁又不属于?
对于这类问题,没有简单而统一的答案,不同的文化和民族会有不同的反应。一些人认为,自己就是在社会中有着明确权利和义务的一分子,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种描述不太具体。什么是社会?不就是人类的整体吗?不就是所有人都有着相应的权利和义务,而且只因为他们是人类吗?
在联合国的庆典活动中,在去教堂的日子里,在总统的新年致辞中,人们经常会引用这种观点:通过全球的商品市场、资本市场、知识市场和劳务市场,所有人对世界和人类的责任都联系在了一起。但只要庄严的时刻一过,世界联合村落又破败成单独的农家院和茅草屋,其居民不愿互相做点什么。顶多在邻居的房屋被地震毁坏,或者在邻居的田地被暴雨淹没时,人们才提供一些人道主义援助,别奢望还会有更多的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西方人一方面对促进世界人口数量增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另一方面却坚持着一种危害人类大部分生存基础的生活方式。最主要的是自己过得很好!其他人不是也过得很好吗?当德国人比中国人多消耗了5倍的紧缺资源,或者美国人比尼日利亚人多消耗了20倍的紧缺资源时,这又会影响到谁呢?德国人、美国人和其他西方人绝不会受到影响,而其他人也应该明白他们就是不幸没出生在这些国家。连巴拉克·奥巴马都言简意赅地说:“我们不会为我们生活的方式道歉。同样,当需要为它辩护时,我们也不会犹豫。”(1)
通过一种世界秩序形成世界社会,再由一个世界政府来管理,并形成一种世界道德,如果这样的社会不存在,也永远不会存在,那什么才是可靠的社会?什么才是能保证人们在其中无忧无虑生活的社会?是庞大的中国、像母亲般的俄罗斯,还是美国、欧盟?这些政治结构肯定有很多共同点,但人们却无法预料正在发生的变化。美国还太年轻,尚不能对区域的同一性产生重要的影响,中国人和俄罗斯人正希望消除界限,走自己的路,而欧洲人与整个欧洲的关系也很矛盾,仅有1/5的欧洲人认为与欧洲有“很紧密的联系感”,有将近一半的人认为有“较深厚的联系感”。但更发人深省的是,“欧洲的同一性很少以感情的联系为基础,更多的是由经济和理性的动机引导”,欧盟成员的经济优势“对欧洲的同一性绝对是最大的影响”。
如果欧洲人停止欧洲式的思维和感觉,那么是否某一天经济上就不能再获利?欧盟的奠基人之一让·莫内似乎就很担心这个问题,他说过:“如果要将欧洲再次形成统一的整体,我不会从经济开始,而是从文化。”但无论如何,如果以人类整体为基准,当人口数量趋近于零时,没有一个欧盟国家中的欧洲人比例会超过5%。这里主要指的是将自己视为欧洲人的人口部分,现在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视自己为塞万提斯、伽利略、贝多芬或伦勃朗的后代,大多数人认为这种人是真正的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国人或荷兰人。
目前,社会实际的基础与200年之前没有区别:国家、部族、部落,只是世界各地的形式不同。每种形式都或多或少有着神秘的产生过程,或者有“共同的历史、传统、文化、语言”,是一种有选择性的人类联盟。大多数人都热爱这样的集体,92%的欧盟公民感觉在各自的国家中,其民族“联系非常密切”。在某些情况下,这一数值甚至能达到100%,只有在德国、比利时、荷兰以及斯洛伐克未超过90%。但各个国家内部的联系感都有加强的趋势,即使在对这一话题长时间以来持怀疑态度的德国,2009年4月也有83%的人坚决地表示“作为德国人很自豪”。
这种内部联系感不只是要得到人们的理解,更是在强制般地推动着。因为从人类进化的逻辑来讲,这也是历史的大趋势。它好的一面是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想到了要维持并扩大家庭、氏族、部族和民族,因为那时人口在数量上很少,人类一直有灭绝的危险。但在这种危险消失之后,人们却将这种长期的行为坚持了下来,结果今天出现了潜在的过量危机,不断增长的人口将超过人类和地球所能承受的数量。
尽管这一潜在危机还未解决,但已经为人所认识,人们每年花费几十亿资金用于计划生育。但更大的支出在西方工业国家,用于激起人们生养孩子的兴趣。以前,每个民族都希望能在人口数量上强大,现在也是如此。比如中国有13亿人口,印度就想达到同样水平,因为这关系到民族的尊严。美国在2008年以毫不掩饰的胜利感宣布他们有了3亿人口,而巴西人也很快计算出与中欧居住密集度一样时,他们还需要多少的人口增长。欧洲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比如当法国的人口增长而邻居德国的人口却在下降时,法国人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数量上再一次比德国强大,就应该这样!(www.xing528.com)
我的氏族、我的部族、我的民族!这种人口数量的史前式竞争现在正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人们对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追求又使这一竞争更加激烈。更多的人口、更高的国内生产总值,由此21世纪初各民族之间的互动在本质上减少了。哪个国家或社会的这两个数值很高,无论它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如何,都会享有很高的国际声望;如果这两个数值很低,无论整个国家的生活满意度和非物质富裕水平怎样,它的声望在世界团体中就会很低。
21世纪的人们已经无力进行这一竞争,因为这将使整个人类灭绝。每个人和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价值,但正如个人必须使自己融入社会的结构(无论社会是否繁荣),整个民族其实也必须照此将自身融入全人类的结构中,但这不能凭借尽可能多的人口、通过生产和消费尽可能多的财富来实现,因为具有决定性的是在文化上的贡献。如果这一贡献是由人口较少的民族实现的,那其实更好。
什么是德国人、法国人以及其他民族的特殊文化贡献?不久前,一些聪明人被问到这个问题,这些人明显很尴尬地嘟囔着尊严、人权、政府和教会的分立以及各自语言的维系。这几个方面的贡献是完全正确的,但却不是新颖的,也不是独特的,因为大多数民族都在追求这些目标。那什么是各自特殊的贡献呢?在很早的时候,西方人曾给出过很有抱负的答案,但如今这种抱负没剩下多少,尽管有那些制度化的文化机构。
人们必须作出改变,正如大自然通过物种的多样性来保持稳定和生机一样,人类文明也需要文化的多样性来维持。这一多样性从没处于像目前这样大的危险中:语言消失,传统淡薄,文化特征因全球的一体化而被抛弃。民族经济竞争取代了文化层面的内容,当人们谈起“全球竞争力”的时候指的就是经济竞争,而一个民族在文化上的造诣实际上是无所谓的。
但这只是20世纪的情况,21世纪的富裕水平不再由人口和财富的数量组成,而将由民族文化体现出来。这听起来太理想化,几乎是一种狂热,但人们已经毫无选择余地。因为自工业化以来人们所走的这一条路,起初人很少,后来越来越多,但这条路现在正接近终点,因为这是条通往物质财富增长的道路。既然物质财富已经不能再增长,人们就要重新对文化上的能力进行思考,让文化的发展取代物质的膨胀,当然也必须取代。
但这并不代表物质创造价值的终止,人类绝不能放弃它,因为它是文化的基石。除了经济上的增长,这种文化还有其他很多层面来使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并更有价值。这一点尤其适用于物质需求已经被满足的西方人,他们可以朝着文化的非物质领域探索,赢得生活的意义和存在的目的。这里的前提是,通过大多数人与社会的紧密联系,形成“共同认可的历史、传统、文化和语言”,于是多种多样、层出不穷的文化竞争就有了场地。这场竞争要比目前人口和财富数量的竞争更紧张激烈,更值得开展。它创造了一个机会,即人类可以在21世纪末仍然有尊严地活着。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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