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积山石窟志序》
中国历代国史家之征载,凡非儒者所重,只能因人而载事,未能综事以征实。故史之所志所略,皆不及于人生文化阶段之宗教与艺术。所谓执一以衡世,举则锱铢靡遗,废则泰山弗顾者也。私家记征文献,虽则不无专载,而在继往开来之业上绝不相及。是以千数百年以来,波斯、犍陀罗、印度宗教艺术之文化影响于中上之造作,而人多弗之顾。必待文物劫馀之后,而始有“敦煌学”之成学;必待像画劫馀之后,而始有云冈、龙山之审存。故在外人未有所著之先,国人皆未之及。唯秦州麦积山石窟之有志,则自天水冯公仲翔始。此志也。将秦汉以来兹山所关之文献,证以群籍,录于现实。虽在岩豁深邃之中,上下古今,批却导窾,缕毕见。有此而地方时代文化之史性,继起而征者,自公令之。其关于佛教艺术与中国艺术之相融,当以此山名物为继开之纽。其中虽亦不无外人之抄劫,然全部所有,尚因有所呵护而得葆其原。在一代美术史上非特比之云冈、龙山能见其全,堪为直观的完本,且在大河流域诸石窟间,能为时代进化的研究,以遂公志。何以故?就北朝言,在晋、魏、齐、凉、秦、周之间,凡译名《经》、《论》、《律》者,十之九出自印僧。名刹丛林,铅椠云集。而法显自印归长安,在于公历四百十五年顷。法物之所传,缁流之所习,象经图案之所依。迻译而外,其于佛陀本生现生各象、菩萨象、天象等一切法象遗物之监雕监绘,与夫塔婆、寺殿、僧舍之监建,会逢其适,正为中印度笈布多王朝佛教艺术黄金时代。故其作风,虽远在数万里之外,俨然与阿姜他、开里、纳西克、库而利之大石窟寺刹,同时堂皇分矗于大河蜿流之左右。华印遥望,东西竞峙。而麦积诸窟之成,又在第六世纪之中叶。以时考之,在于云冈、龙山、伊阙、彬、凉、敦煌等重要石窟镌建之后。故得于笈布多之艺术成分,为时较晚,大候愈深;且以开隋唐中心美术之滥觞,为一代之标本,自属当然。冯公此志,尚欲分摄真影,详测崖略,毡蜡遍施,庋插深邃,以征具体。乃以丛莽心戒,俟诸异日。窃以为敦煌石室之今可考知者,自北朝而下,宋明以上,代有镌窟;而此支积石迹在北宋《太平广记》引《古记》曰:“六国共修。”南宋寺碑亦云:“六国重修。”似其纵横时空,或则不只魏周。秦州久为中国及西域各民族文化交通之会,而麦积山洞之梯,有自宋明以来不可跻攀者,其中或不无敦煌性之所储。深望继公此志者:(一)萃艺术、工程,历史,考古各学专家组织实施,分性研讨;(二)筑架穷探,分用墨拓、照相、速写、投影画以及抄录各法,一名一物,悉数入究;(三)作全山及其关系部之高度平面、侧面、总、分各图,为分析综合之计;(四)凡有不著于山石之文物如洞藏图书遗物之属,设会保存;(五)综合国中各代佛教艺术实物及中外著述于此代美术结一总账,列为通史之一部:(六)上项所定,地方力有未逮时,可由中央及省、地方文化机关团体合力为之,并由地方行政负责永保。如此则不特不负公之所志,而时代学术之潮流,亦得以为新的国史有所建设焉,深所愿也。
徐沟刘文炳耀藜甫序(www.xing528.com)
民国30年7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