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瑞先生：学者眼光家乡情怀

学者眼光　家乡情怀

赵小刚

冯国瑞先生是解放前后国内著名的学者。缅怀其业绩，追思其精神，我们认为冯先生的治学路径和学术态度最少有三个方面值得继承，值得发扬光大。

第一，创辟学路，拓荒开业。人人皆知学术之道贵在创新，然而学术实践屡屡证明创新之举并非人人皆能，只有那些具有深厚学养和深邃洞察力的人方可跨越陈根，迈步田野。冯先生就是这样一位创辟学路、拓荒开业的学者。

冯国瑞书信

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永靖炳灵寺石窟、武威天梯山石窟等，都由冯国瑞先生首开研究之路，其中对麦积山石窟的研究功劳尤其巨大。麦积山石窟汇聚了魏晋至明清时代大的佛教塑像与壁画，其历史文化价值之高自不待言；但进入近代以来，这些历史瑰宝竟然为尘埃掩蔽，几遭人们遗忘。冯先生以一个学者特有的辨识力拂除灰垢，为之重新开光。他凭借扎实的学术功力和敏锐的学术眼光，不遗余力地为保护和研究麦积山石窟文化奔走呼号：先是写成《麦积山石窟志》，此书一出即引起学界强烈震动，当时的报纸如《益世报》、《大公报》和学术刊物如《燕京学报》等纷纷载文，或报道，或评论，一时间麦积山石窟成为全国学术界的热点话题；此后又写就《调查麦积山石窟报告书》，上报甘肃省政府，引起当局重视；继而倡导修复石窟栈道，加固石窟洞壁，成立麦积山石窟建修保委员会，造游客榻馆，为石窟艺术的保存和传播立下了头功。冯先生深知麦积山石窟品位非凡，于是他又连续撰写《天水麦积山石窟万佛洞铭并序》、《天水麦积山石窟介绍》、《麦积山石窟的古代民族文化艺术》、《麦积山石窟大事年表》、《麦积山石窟近六年来文艺写作简记》、《麦积山石窟第一图题记》等文章，兴波扬澜，蔚为大观。冯先生的持续努力，引起了中央有关部门乃至国际学术界、文化界的极大关注。如今麦积山已成为一个世界驰名的艺术文化亮点。

如果说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是一门学问，那么冯先生的创辟之功是这门学问的基石；如果说麦积山石窟文化开发是一道风景，那么冯先生的拓荒之绩是这道风景的底色。当年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梁启超评价冯先生说，他为“西州髦俊”，“治史亦有特识”，“俊拔寡俦，此才在今日，求诸中原，亦不可多觏”，实为中肯之言。

第二，实地求索，史实证发。学术精神贵在务实，冯国瑞先生正是领悟了这一精神，在悉心研读文献材料的基础上，不辞辛劳，多次亲赴石窟现场，目睹佛龛与壁画，感受其伟妙与庄严。他对麦积山石窟、炳灵寺石窟及天梯山石窟的研究莫不如此。

20世纪30年代末，冯先生因主修《天水县志》而翻阅大量地方文献与史籍，其间发现了有关麦积山石窟的资料。他凭着自身在金石、书法、绘画及考据诸方面的功力，敏锐地意识到麦积山石窟的文物价值。同时为将志书材料坐实，他便顺着文献所提供的线索数次亲身前往麦积山探察。在石窟现场，他琢磨造像的风格，分辨壁画的气韵，思索雕塑的因缘，观察石窟的构造。他一次次把察看结果与史料记载融合研究，使之相互证发，相得益彰。经他努力，麦积山石窟的历史渐趋明朗，麦积山石窟的艺术价值渐为世人知晓。冯先生认为，麦积山石窟的最早开凿时间不晚于西魏大统年（535—551年）。后经其他学者反复研究，证实冯先生的判断基本正确。他的这种实证研究，一方面弥补了史料记述之不足，阐明了石窟造像与壁画的沿革和发展过程，另一方面也将石窟文化的研究水平向前推进了一大步。(www.xing528.com)

冯国瑞书法

冯国瑞先生这种索实求是的严谨态度不得不令人十分感佩。当今时代，人们虽已认识到了历史文化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我们不可否认，在学术队伍当中一些人的研究只是从书本到书本，甚至闭门造车，空发议论。如此虚浮草率的学术态度，比之冯先生那种史实互证、相辅为用的态度来，优劣高下不言自明。

第三，热爱家乡，学以回报。学问目的贵在利民。冯国瑞先生的实际行动与学术生涯充分反映了他热爱乡土，以学术回报家乡的情怀。

当他于清华国学研究院毕业后，本可以优异成绩选留京城工作，但他毅然返回陇上，甘愿在地方学校任教，或为甘肃文史研究效力，为陇上文化建设事业尽心。这种献身乡土的精神，的确值得如今甘肃学子们大力学习。

1937年6月，冯先生说服时任陕西省政府主席的邵力子，将邵在西安寄藏的大批图书捐赠给天水人民，冯先生亲自将书运至天水，建立了天水图书馆。其崇尚文化、深爱家乡之情可见一斑。

1961年3月，国务院公布麦积山石窟为首批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冯先生得此消息，欣喜不已，于病中表示：夙愿已偿，甘心瞑目。这种发自心灵深处的言语，包含着他对家乡历史与文化的多少关切，多少骄傲！他一心宣传麦积山石窟，不懈弘扬天水历史文化的努力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认可。从此麦积山的石窟不再寂寞，古城天水又增新姿。

（作者系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