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短篇小说,各家有各家的叫法,譬如川端康成把它叫“掌小说”,而吉行淳之介叫“掌篇小说”,岛尾敏雄叫“叶小说”,车谷长吉叫“奇(畸)篇小说气叫法各异,都是要突出其特点:短。至于到底短到什么程度,那就像长篇小说到底该多长一样,无一定之规。毕竟它混在短篇小说之中,似乎称之为超短篇为好,其实这也是日本的叫法。以前还用过法语conte,现今更多见的是英语short short(story),听来像是“小道小道”。
村上春树出版过《村上朝日堂超短篇小说》,但他不愿用这个称呼,说:“‘小道小道’这个词带有某种特别的味道,所以我个人把这类短的虚构叫‘一蹴而就’,因为是刹那间技艺,真所谓一发决胜负。”
村上用了一个拟态词,或许有调侃之意,译作“一蹴而就”似未免正经有余。他认为自己天生是长篇小说家,属于长跑型,适合花长时间吭哧吭哧写,而爆发般写超短篇,可以给他通通风,换一换心情。说:“我本来很喜欢写这类短东西。只一个灵感就刷刷写。灵感,或一个印象,或一句话,只要浮现这类东西,然后就不费多大工夫,手不停挥,一气呵成。简直自己都觉得不安,‘这么轻松能行吗’。”
这态度有点浮,不如川端康成来得严肃。川端认为现代生活使人的感觉心理越来越尖锐、纤细、不完整,超短篇小说就成为这些的火花。它是短篇小说的精髓、顶点,在小说中最艺术、最纯粹。形式短,不能连内容也短,感染力弱不能用短来辩解。十七音的俳句比千言万语的风景描写更有力,这是谁都知道的。
川端写了百余篇超短篇小说,三岛由纪夫评论:“一卷掌小说使详述他的整个文学变得容易,他的思想、文学、方法、他喜好用的主题大抵要约于此。”(www.xing528.com)
《广辞苑》上解释“掌篇小说”是评论家千叶龟雄命名的,此人因命名新感觉派而闻名。但川端说,掌篇小说这个让不大读小说的人以为写手相的名称是中河与一给起的,意思是“写在掌上的小说”。
中河和川端同属于新感觉派,他的次女叫卿子,初恋星新一,那时星新一写了第一篇超短篇小说。最相月叶为星新一立传,说上世纪70年代她是中学生,大家抢着读星新一作品,但“不可思议的是,图书馆里所有星新一的书读完了,就一下子失去兴趣,离开星新一”。或许这正是超短篇小说的宿命。星新一总共创作了一千零一篇,筒井康隆为他致悼词,满腔悲愤:“对这样的作品群,文坛以其缺乏文学性不予评价,也不收入文学全集,就好像伊索、安陡生或格林得不到诺贝尔文学奖一般。”
听说村上明年将出版“杂文集”,收入一些未发表的超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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