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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隐与西泠印社合作,邀请吴昌硕担任社长

时间:2024-04-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当吴隐点头说好时,以叶为铭为首,大家抱拳作揖,说凭吴隐兄与缶老的关系,这西泠印社的社长一定要请吴昌硕担任的。吴隐来到杭州谋生,得暇到西泠孤山凭吊丁敬遗迹时认识了日后成为他好友的叶为铭。这是件四位西泠印社创始人的合力之作。话说吴隐返回上海,与孙织云说了在杭州所办诸事,亦说欲请缶老出任西泠印社社长一职,孙织云听了自然支持。

吴隐与西泠印社合作,邀请吴昌硕担任社长

  邮差喊叫吴隐先生有信时,吴隐正和妻子孙织云在里屋捶拓一只三足青铜鼎的拓片。吴隐到门外接了信,一看是杭州好友叶为铭的书迹,拆了信封读,大意是为打发漫漫酷暑,他和丁仁、王禔和吴潮四人寓居于西湖西泠孤山的人倚楼,集同人收藏旧印钤拓成谱,其间兴趣盎然,于是有创设西泠印社之议,以保存文物与研究印学为宗旨。又想多钤几册印谱,惜印泥即将用罄。知潜泉印泥绝佳,盼老兄送些印泥来杭,顺便商谈创设印社之具体事项。吴隐回到里屋,孙织云已完成了整只青铜鼎的全形拓。她接过信一看说:朋友的事也是要紧的,创设印社是好事,印泥要带,这洋钿也要带些。你速去杭州,上海由我看门。吴隐道一声夫人贤惠,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到码头买了船票,回家即取油纸包了些印泥,又往搭袋里装了一卷银元

  那时还是光绪三十三年(1904年),吴隐到达杭州艮山门,看到那高耸的保俶塔,于是背上搭袋,甩开大步往西泠孤山走去。那人倚楼就在蒋公祠围墙边,吴隐进入院子,丁仁眼尖,喊一声吴先生到哉,忙起身相迎。叶为铭笑言,老兄果然仗义,接到信就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要吃饭,大家边吃边谈。大家入座,斟上黄酒,边喝边谈钤拓印谱创设印社之事。听丁仁说要把这孤山的祖产修葺一番,捐给印社作同人雅聚的场所时,吴隐就激动,当即从搭袋里取出印泥说供朋友们钤拓印谱,又取出一卷大洋说供印社同人雅聚时作茶资。作茶资是客气的说法,40大洋在当时已能买几亩地了。

  凡事起首好结果也必然好。首议创社之举的四君子见远道而来的吴隐如此热心自然高兴。酒喝得满脸红光,众人说出去走走,看看我们社址的风水,叶为铭和丁仁便与众人陪着吴隐朝西泠孤山上走去。五人立于孤山之巅,看身后保俶塔高耸入云,眼前的西湖烟波浩渺,苏堤白堤上行走着三三两两的游人,不觉接龙般吟出“面面有情,环水抱山山抱水;心心相印,因人传地地传人”这副名联。众人说社当以地名——西泠印社,简洁上口且又响亮。当吴隐点头说好时,以叶为铭为首,大家抱拳作揖,说凭吴隐兄与缶老的关系,这西泠印社的社长一定要请吴昌硕担任的。他当即应诺一定请到名重海内外的金石书画大师吴昌硕出任社长。

  吴隐(公元1866-1922年),字石潜,号潜泉,又号遯庵,别署遁庵,绍兴柯桥(今浙江绍兴市)人。吴隐少年时因家贫,被父母打发到碑版铺学习镌刻。学习镌刻是斯文的说法,那碑版铺的活说白了主要是接一般人家为祖上立的墓碑。这吴隐进了碑版铺,那老板即是师傅。老板为人是不错的,为了多接活多赚些铜钿,自己得空就钻研书法练习绘画。作为师傅,他带徒弟也是负责的,做工之余,他要求徒弟们随他一起学习诗书画印。这吴隐仍一乡下孩子,人相憨憨的,却不知怎地藏着一股灵气。师傅教鉴别石料量材裁碑,吴隐一学就会。师傅教如何刻凿碑文,师兄弟们要学三年的,吴隐只花三个月就把刻凿碑文这一套功夫全学到手了。师傅要求学习诗书画印,这正遂了吴隐的意。他先是跟着师傅学,后来自己学,接着师傅向他学,到后来四乡八村要刻碑,东家寻到碑版铺,却指名要吴隐操刀。吴隐成了绍兴一带的刻碑名家,但绍兴的地方太小了,他需要更大的舞台以展示自己的才华。

  吴隐来到杭州谋生,得暇到西泠孤山凭吊丁敬遗迹时认识了日后成为他好友的叶为铭。待人诚恳加上手艺精绝,吴隐很快就在杭州站稳了脚跟。他是带艺随叶为铭的老师戴用柏学习的。吴隐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除了刻碑,他就在租屋里研习金石字画。那些年里吴隐在浙江各地刻制了不少碑记,较著名者有由陈璚撰书并篆额的《创建长山书院碑记》、《葛府君(毓珊)家传》,由沈曾植撰文,李瑞清书丹的《陈紫渔资政公南山诗》碑等。和叶为铭合作刻制的则有俞樾撰文书丹的《重修姜村席村二堰碑记》、《龙游知县高英实政记》碑等多通。在西泠印社的仰贤亭内也留有吴隐的两件刻石作品,其一为嵌于正壁间的丁敬像,原作由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所画,由丁仁捐献于印社。此画像刻石无落款,《西泠印社志稿》载为“吴石潜篆刻”;其二为置于亭内石桌上的铭文,此物成于宣统二年,落款为丁仁撰铭,王禔篆书,吴隐刻石,叶铭监造。这是件四位西泠印社创始人的合力之作。此是后话。

  “世上无难事也无易事,人生有苦时也有乐时”,不幸接连发生,当吴隐在杭州为生计发愁时,在上海的朋友向他发出了邀请。于是他带上一对年幼的儿子,带上刻碑所需工具,登上夜航的客船,来到了百业兴旺五方杂处的上海滩。吴隐到了上海碰到的首先也是生计问题,他是个实在人,于是便从本行刻墓碑做起。

  吴隐到上海刻碑很快就刻出了名气。恰逢大画家任伯年过世,其子尚幼,由吴昌硕出头操办丧事。吴昌硕写了篇情文并茂的碑文,嘱执事者要找个善刻碑的。那执事就找到了吴隐。吴隐尽平生所学精心镌刻了这篇碑文。立碑前吴昌硕亲往检视,碑文深刻传神,吴昌硕注意到了款后的白文印,那印摹刻得几乎和原印毫不走作。身为篆刻巨匠的吴昌硕把这事就记住了。等办完任伯年的丧事,他专程请来吴隐询问。吴隐自然是有备而来。当吴昌硕得知他曾自学诗书画印,问他是否带着自己的作品时,吴隐就适时递上一本自己摹刻钤拓的印谱。吴昌硕感叹一个刻碑匠能学到这一步已不容易了,若得名师指点一二,那篆艺是能修成正果的。吴隐纳头便拜,口称愿意跟随吴先生学习书画篆刻。吴昌硕扶起吴隐,说有心学习书画篆刻是好事雅事,也未必一定得行拜师仪式,像他与任伯年在师友之间的关系也交关好(“交关好”是吴方言,意即很好。)

  从此吴隐除了刻碑,得闲即随吴昌硕学习书画篆刻。吴昌硕介绍其参加题襟馆金石书画会的活动,亲授吴隐以钝刀中锋之法,其印风为之一变。由于精通金石碑版,兼及陶、玺、封泥、古泉(即钱)之类,又富收藏,研习刻苦再加上那么点聪明,吴隐的刀下很快就显现出浑厚苍劲、古趣盎然的面目来。吴昌硕知其丧偶,旋尔撮合友人女儿作其继室。这孙织云持家贤惠,也能篆刻,能拓制印款,还能调制印泥,尤善以焦墨拓制青铜器的全形拓。

  话说吴隐返回上海,与孙织云说了在杭州所办诸事,亦说欲请缶老出任西泠印社社长一职,孙织云听了自然支持。只是女人家心细,说缶老现年60岁出头,正是书画家的黄金年龄,不啻挥书作画特多,还当着上海题襟馆金石书画会和豫园书画善会的会长,请缶老当会长是要特别慎重的。吴隐想了三天,终于想出了一条万全之策。他与孙织云精心调制了一种印泥,将家里所藏古印和名家篆刻钤了一册印谱,装了一盒印泥,买了一条火腿前往拜访吴昌硕。吴昌硕见他带着礼物登门,淡淡一笑,操着安吉口音的上海话问是否想办什么事。吴隐嘿嘿笑着,将印谱和印泥递上,说他和家里的刚调制了一种新配方的印泥,想请缶老批评批评。吴昌硕先看印谱,次看印泥,接着取出印章试钤了几枚印花。吴昌硕饶有兴趣地观赏印泥色泽,拿牛角小刀挑起艾绒看油料里搅拌的硃砂,笑道印泥呈玫瑰色泽,可以叫“美丽朱砂印泥”。缶老又说,若想让篆刻家们都喜欢用你的印泥,你就要调制出色泽历久弥新并不跑油的印泥来。

  无论吴昌硕说什么,吴隐都回答是是是。吴昌硕笑道,你让我看印泥不过是说书人说正书前的楔子,你有什么事就对我说罢。吴隐嘿嘿一笑说什么事也瞒不过缶老,接着将丁仁、叶为铭等人商议成立西泠印社并拟请缶老出任社长之事说了一遍。吴昌硕点头说在西泠孤山成立这样一个印社倒是大大的雅事,请他出任社长也未尚不可,只是印人们雅集需要地方和经费,日常事务要有人担当,不知贤弟考虑过这些没有。吴隐就把自己所思所想一五一十对缶老说了一遍。吴隐的打算是,西泠印社先挂牌子后开展活动。他想先用西泠印社这块招牌在上海成立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篆刻用具和印泥的画店,顺便代销书画家们的作品;还想办一家书局,专门印制石印版的印谱。等这两项业务赚了钱,他就拿出利润来充实印社的经费,等赚了大钱,还要买地造屋作印社的场馆。吴昌硕沉吟片刻说这打算是好的,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做。在吴隐的请求下,吴昌硕为他题写了“西泠印社”的招牌。为了表示对吴隐和他朋友们的支持,吴昌硕将自用印和闲章借与吴隐,让其钤拓印制《缶庐印存》。

  有了吴昌硕的支持,吴隐充满了信心。他先用新调制的印泥精心钤拓了《缶庐印存》,特别注意了吴昌硕所要求的印泥“历久弥新”和“不跑油”两个技术问题,接着物色了印刷厂,委托印刷石印板的印谱。那些日子是吴隐的创业时期。夫人精拓印花和印款,吴隐专门跑印刷厂监督制版印刷,跑装订厂监督装订线装书的函套。当一函四册用美丽朱砂印泥钤拓的《缶庐印存》原拓本和泛着油墨味的石印版《缶庐印存》一同呈递到吴昌硕面前,缶老凭外观竟分辨不出何为原拓本何为石印版,等他嗅了印泥和油墨的味道才区分开来。上海“西泠印社”的招牌挂了出来,有了缶老的支持,画店生意自然很好,尤其是吴隐以石版法印制印谱取得了大成功。他以此法印制销售了多种篆刻史上有名的印谱。

  钱赚到了,吴隐并没有食言。自1906年沪杭铁路通车后,他经常往来于上海和杭州。他将经营上海西泠印社赚到的钱购下丁仁捐出的祖产相邻的土地,使之连成了一片。吴隐开始了大规模的营造,陆续在西泠孤山一带建造了隐闲楼(亦名题襟馆)、遁庵、潜泉、岁青岩、还朴精庐、华严经塔等,这些景物对印社规模的扩大和环境的美化作出了贡献。吴隐的义举被时人誉为“举舍于社,而不自私,可风也”。社舍落成后,吴隐捐赠了上海西泠印社出版的所有石印版名家印谱,他自己家藏的古印和印谱,捐赠了银杏木十五言隶字板对一副、古木石交、剔藓匾两块、黑漆皮帐箱一件、毛公鼎拓片两张,魏植、邓完白、吴让之、赵撝叔的折款印屏四张等室内装饰物。为充实印社的活动经费,他还与创议建社的同人们多次捐钱,仅他一人即前后捐赠达490银元。吴隐的行为还感动了他的夫人,孙织云除看管好上海的家外,也向印社捐赠了两次银元。

  《西泠小志》记载:“印社建筑始事甲辰,讫工癸丑,经营缔造,吴君石潜之力居多。”在十年的筹建过程中,同人评吴隐是“担社长之责,无社长之名”,吴隐嘿嘿一笑并不在乎名份。有成片看得见的屋宇和在社会上无形的影响,加之请到缶老出任社长,这一切扩大了印社的声望。大批名流雅士于是要求入社或参加雅集,印社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在召开第一届社员大会的同时亦举办了西泠印社成立十周年的庆典。草创阶段过去之后,吴隐与同人们继续努力,还鼓励自己的两个儿子(吴熊与吴珑)、夫人孙织云及两个侄孙(吴朴堂与吴善庆)加入印社。

  也许是操劳过度的原因,吴隐刚到56岁即染上了沉疴,不治身亡。西泠同人都不胜悲伤,纷纷撰写挽联以寄托哀思。吴昌硕得知小他三十来岁的吴隐竟先他谢世,老人非常伤感。吴昌硕有《题遯盦画像》二绝,诗云:

  其一(www.xing528.com)

  湖水萦纡天蔚蓝,禅通文字石同参。

  卅年印学窥奇特,敢与龙泓对座谈。

  其二

  印社闲居我不孤,肴陈彝鼎酌商觚。

  他年再涉西泠道,忍去寻碑倚酒瓿。

  字里行间,俱见缶老对吴隐的称许,但他没有看到期待中吴隐的“卅年印学窥奇特,敢与龙泓对座谈”的篆刻成果。基于他在筹建西泠印社过程中作出了杰出贡献,亦由于吴潮在创议建社后不久即退出印社活动,后人遂追认吴隐为西泠印社的四位创始人之一。

  历史的车轮很快转过了一个世纪,当年的创始人已全部进入了仰贤亭。盘点往事,研究印史,足可见西泠印社的成立标志着中国篆刻艺术和印学研究发展所达到的一个高峰。吴隐也经常被人提起,倒不是他的篆艺有多高妙,也不在于他编辑出版了多少印谱,是他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做了一件合适的事情,他将自己最具创作力的岁月贡献给了西泠印社。是吴隐促进了西泠印社的诞生和发展,亦是西泠印社让后人记住了吴隐——这位并没有得享高寿的刻碑匠出身的篆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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