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纳这个小班超对老李原有极深的成见,也对他处处设防。但是这个手扶大美伯理玺天德敬赠的拐杖,脑后拖个猪尾巴,呵呵大笑,蹒跚而来的中国老头子,可不把这个小洋人看在眼里呢!他出言不逊,口口声声“你们的康格,和康格的老婆……”怎样怎样。
略通汉语的古德纳认为这老头太不懂外交礼貌;那位中国翻译也顿感尴尬,乃改译为“康格公使夫人”如何如何。可是也略通英语的李老头子却大声改正他说“瓦壶、瓦壶”(wife,wife),弄得古德纳啼笑皆非,奈何他不得。(笔者幼年即尝闻这一则“李鸿章轶事”,原以为是好事者所编造。谁知后来在美国档案中发现,竟实有此事。见上引“原档”,一九零零年七月二十四日古德纳致国务院密电。)
李鸿章这次到上海,原是有备而来。至于怎样对付这批小帝国主义,他是胸有成竹的。他知道海约翰曾于七月三日向各国送致“备忘录”。重申美国在此次事变中对“门户开放政策”的坚定立场,并突出保证中国之“领土完整、主权独立”。此一文件以“循环照会”(circular note)方式通知各国;各国毋须覆文。按国际法规,受文国如不适时提出异议,则被视为默许。此备忘录即有“临时协定”(modus vivendi)之约束力。(参见美国务院公布之一九零一年“对外关系”檔。)海约翰此一modus vivendi之提出是得到英国全力支持的,而美国此时在老麦克阿瑟将军(道格拉斯之父)指挥之下的驻菲美军亦有七万五千入之多。故海氏提出之照会,俄德法日义均不愿说半个不字也。
根据此项重要的外交情报,李鸿章也就制订了应变的腹案。为着贯彻他自己的策略,他首先要折折这批小洋人的骄气。在拳变期间,华人对洋人的态度是走两个极端的;义和团和四人帮对洋人是悬赏缉拿、斩尽杀绝;互保区臣民和“二毛子”,对洋人则奴颜婢膝,一恭三揖。一个小小美国总领事,把个中国宰相也不放在眼里的。所以老李要折其骄气,使他服服贴贴为自己传话。说也奇怪,自此以后,古德纳纵是在他的密电里,对老李的态度也大为改变。
李鸿章当时应变的腹案大致有如下数端:
第一,他要在国际公法里把中国由交战国换成受害国;拳匪是叛逆;两宫被劫持(有荣禄密电为证)。宣战诏书是“矫诏”;入侵洋兵是来华助剿叛逆。按此逻辑,则入侵之洋司令官,包括瓦德西在内都要变成李中堂的“戈登将军”了。因此中国对来华助剿的洋兵固有赔偿军费的义务;但是助剿各国却没有对华要求割地的借口。如此“赔款”而不“割地”,大清帝国就可幸免于瓜分了。(www.xing528.com)
李鸿章这套“拳匪叛乱”的逻辑,当时亦竟为入侵列强所默许。其实老李哪有这力量来左右帝国主义呢,他搞的只是百分之百的“狐假虎威”罢了。在鸿章于七月底透过古德纳与华府接触之后,海约翰要求与困守东交民巷的康格用“密码通讯”(ciphertelegram),鸿章末加考虑便答应下来了。自此美国驻华使馆与华府国务院之间密电频频,都是由总理衙门和袁世凯以“八百里加急”代转的。其它列强闻讯也纷提同样要求,都为李氏老气横秋的花言巧语地搪塞了。——至于海、李之间在搞些什么样的勾搭呢?那就让善疑者,自己去幻想吧!
记得一九七九年春初,邓小平在访美之后,不久便发动了他的“惩越之战”。这一仗打得苏联老大哥一头雾水。这也可说是中国外交史上两件巧合的小事吧!
鸿章抵上海后的第二项腹案,便是想解散各地的义和团,并把困在东交民巷之内的各国公使送往天津,以化除联军进攻北京的借口;然后再恳请美国,根据门户开放的原则出面阻止。此时的麦金莱和海约翰已早有此意,可是这一点他是彻底的失败了。——是所谓外交受制于内交吧!
那时的北京是主战派的天下。连荣禄也还在假装指挥攻打使馆呢!哪有可靠的部队可以护送各国公使及外国传教士(总数约一千人)离开北京呢?外国人走了,剩下了数千名“二毛子”又如何处理呢?更何况死守在东交民巷之内的洋人,衣丰食足,军火充裕,并未尝感觉有生命危险。日常以枪打义和团为狩猎消遣,他(她)们才不要冒险迁居呢!
时不我与,李鸿章与北京办内交,要八天才能通讯一次。他们通讯未及三两次,北京就沦陷了。首都既失,两宫西狩;鸿章在上海也不能再待下去,就于九月十日搭招商轮。摒挡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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