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思尼耶尔的现代语言学：关联和转位图式的基础

第三节　从属关系语法

特思尼耶尔是20世纪上半期法国著名语言学家。他生于1893年5月13日，曾在斯特拉斯堡大学和蒙彼利埃大学任教，研究斯拉夫语言和普通语言学。

特思尼耶尔的主要工作是建立从属关系语法(grammaire de dépendance)的一般理论。他作了大量的语言对比研究，涉及的语言有古希腊语、古罗马语、罗曼语、斯拉夫语、匈牙利语、土耳其语、巴斯克语。他曾为不能在论著中引用东方语言而深表遗憾。1934年，他在《斯特拉斯堡大学语文系通报》(Bulletin de la Facultédes Lettres de Strasbourg)上，发表了《怎样建立一种句法》(Comment construire une Syntaxe)，这篇文章阐述了从属关系语法的基本论点。从1939年起，他开始写从属关系语法的巨著《结构句法基础》(lément de Syntaxe Structurale)，边写边改，历时十余载，一直到1950年才完成。可惜这部巨著未能在他生前出版。1954年12月6日，特思尼耶尔逝世。后来，他的朋友们整理了他的遗稿，《结构句法基础》一书于1959年出了初版，于1965年出了第二版。美国语言学家海斯(D.Hays)关于从属关系语法的最早的一篇论文《分类与从属的理论》(Grouping and Dependency Theory)，发表于1960年，显然在《结构句法基础》一书之后，所以，我们可以说，特思尼耶尔是从属关系语法的开创人。

除了《结构句法基础》一书之外，特思尼耶尔还写过一些关于斯洛文尼亚语的论文，如《斯洛文尼亚语中的双数形式》(Les formes du duel en Slovéne)、《用于研究斯洛文尼亚语双数形式的语言地图》(Atlas linguistique pour serviràI’étude du duel en slovènel)等等。

从属关系语法的最基本的概念是“关联”(connexion)和“转位”(translation)，本节中我们着重介绍这两个基本概念。

1.关联

法语句子Alfred parle(阿尔弗列德讲话)是由Alferd和parle两个形式构成的。但操法语的人在说这句话时，其意思并不是指一方面有一个人叫阿尔弗列德，另一方面有一个人在讲话;而是指阿尔弗列德做了讲话这个动作，而讲话人是阿尔弗列德，在Alfred和parle之间的这种关系，不是通过Alfred 和parle这两个单独的形式来表达的，而是通过句法的联系来表达的，这种句法的联系就是“关联”。正是“关联”这个东西把Alfred和parle联在一块儿，使它们成为一个整体。特思尼耶尔说，“这种情况与在化学中的情况是一样的，氯和钠化合形成一种化合物氯化钠(食盐)，这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它的性质不论与氯的性质或是与钠的性质都是迥然不同的”，“关联”赋予句子以“严谨的组织和生命的气息”，它是句子的“生命线”，“所谓造句，就是建立一堆词之间的各种关联，给这一堆词赋予生命;反之，所谓理解句子，就意味着要抓住把不同的词联系起来的各种关联”⁽¹²⁾。

关联要服从于层次(hiérarchie)原则，也就是说，关联要建立起句子中词与词之间的从属关系来。这种从属关系可用“图式”(Stemma)来表示。例如，Alfred mange une pomme(阿尔弗列德吃苹果)可用下面的图式来表示:

这里，动词mange(吃)是句子的“结”(noeud)，Alfred和pomme从属于动词mange，它们被置于mange的下方; une从属于pomme，它被置于pomme的下方。

图8－1　图式

特思尼耶尔认为，动词是句子的中心，它支配着别的成分，而它本身却不受其他任何成分的支配。因此，他把主语和宾语同等看待，把它们都置于动词的支配之下。例如:

Mon jeune ami conna5tmon jeune cousin

(我年轻的朋友认识我年轻的表弟)

图式如下图。

图8－2　动词是句子的中心

主语的词组和宾语的词组都平列在动词结点Conna5t之下，这两个词组是可以相互调位的，因此，可以组成如下的被动句:

Mon jeune Cousin est Connu demon jeune ami

(我年轻的表弟为我年轻的朋友所认识)

层次原则的一个必然的推论是:所有的从属成分都从属于其支配者。例如，我们来对比:

p₁中作主语的名词词组mon vieil ami在p₂中变为作宾语的名词词组;在p₁中作宾语的名词词组Cette fort jolie Chanson 在p₂中变为作主语的名词词组，而它们都是有关动词的从属成分。

图8－3　支配者与从属成分

特思尼耶尔认为，应该把结构顺序(ordre Structurale)和线性顺序(ordre linéaire)区别开来。例如，词组un petit garξon(一个小男孩)和un garξon poli(一个有礼貌的男孩)有着相同的结构顺序:

图8－4　结构顺序

名词garξon在图8－4　中是支配者，形容词petit和poli都从属于这个名词。但是，这两个词组的线性顺序却不同:在un petit garξon中，形容词在名词garξon的左侧;在un garξon poli中，形容词在名词garξon的右侧。显而易见，结构顺序则是二维的，而线性顺序则是一维的。

句法理论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确定那些把二维的结构顺序改变为一维的线性顺序的规则，以及那些把一维的线性顺序导致二维的结构顺序的规则。garξon poli的顺序是离心的或下降的，形容词poli离开中心名词garξon而下降;而petit garξon的顺序是向心的或上升的，形容词petit向着中心名词garξon而上升。有的语言有向心倾向，有的语言有离心倾向。例如在英语中，名词的修饰语一般是向着被修饰的中心名词而上升的，有向心倾向;在法语中，名词的修饰语有许多是离开被修饰的中心名词而下降的，有离心倾向。

在表示句子结构顺序的图式中，直接处于动词结点之下的，是名词词组和副词词组。名词词组形成“行动元”(actant)，副词词组形成“状态元”(circonstants)。

“状态元”的含义是不言自明的，而“行动元”的含义则必须加以界说。

特思尼耶尔是这样来定义行动元的:

“行动元是某种名称或某种方式的事或物，它可以通过极简单的名称或消极的方式来参与过程。”⁽¹³⁾。

行动元的数目不得超过三个:主语、宾语1、宾语2。例如，Alfred donne le livre 1 Charles.

(阿尔弗列德给查理一本书)这个句子中，从属于动词donne的行动元有三个:第一个行动元是Alfred，作主语，第二个行动元是livre，作宾语1，第三个行动元是Charles，作宾语2。其图式如下:

从理论上说，状态元的数目可以是无限的。

图8－5　行动元

例如:

Ce Soir，je passerai vite，chez lui，en sortant du bureau，Pour….

(今晚，我从办公室出来，将很快地到他家去，为了……)

其中，Ce Soir，vite，chez lui，en sortant du bureau，pour等，都是状态元。

行动元的数目决定了动词的价(Valence)的数目。如没有行动元，则为零价动词;如有一个行动元，则为一价动词;如有两个行动元，则为二价动词;如有三个行动元，则为三价动词。

例如:(www.xing528.com)

零价动词(Verbes avalents):

Il pleut 0个行动元

(下雨)

一价动词(Verbesmonovalents):

Il dort 1个行动元

(他睡觉)

二价动词(Verbes bivalents):

Ilmange une pomme 2个行动元

(他吃苹果)

三价动词(Verbes trivalents):

Il donne son livre 1 Charles 3个行动元

(他把他的书给查理)

除了上面所述的关联之外，还有一个潜在的关联，它是语义上的关联而不是结构上的关联。潜在的关联在图式中用虚线表示。例如:

Alfred aime son père.

(阿尔弗列德爱他的父亲)

在这个句子中，Son(他的)这个词不仅与其从属的词père有结构上的关联，而且，它和Alfred还有语义上的关联。图式如下:

图8－6　潜在的关联

2.转位

特思尼耶尔提出了四个基本词类: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动词用I表示，名词用O表示，形容词用A表示，副词用E表示。它们之间的从属关系可图示如下:

第一级是动词，第二级是名词和副词，第三级是形容词和副词，第四级只是副词。

这个图式可以通过“转位”加以复杂化。在词组le livre de Pierre(皮埃尔的书)中，de Pierre在结构上与livre发生关系，它起着类似于形容词的作用。这样，我们就可以认为，介

图8－7　词类的从属关系

词de把名词Pierre转位为话语中的形容词。

这种情况可图示如下:

图8－8　介词把名词转位为形容词

这时，de是转位者(translateur)，Pierre是被转位者(translaté)，它们合起来构成一个转位。

根据转位所涉及的词类，特思尼耶尔把转位区分为一度转位和二度转位。如果转位的被转位者是名词(O)、形容词(A)和副词(E)，那么，这种转位就是一度转位。如上例就是一度转位。如果转位的被转位者是动词(I)，动词本身是支配者而不是被支配者，那么，这种转位就是二度转位。例如，在句子

Je crois qu’Alfred reviendra

(我相信阿尔弗列德会回来的)中，Alfred reviendra代替了名词的位置，动词reviendra被que转位为名词。所以，这种转位是二度转位。

这种情况可见下图8－9　。

图8－9　动词被que转位为名词

在一度转位和二度转位的内部，特思尼耶尔还区分了简单转位和复杂转位。如果转位只是把一个成分转位到另一个成分，就是简单转位。如上述各例都是简单转位。如果转位可连续地从一个成分转位到另一个成分，又由这个成分转位到其他的成分，也就是先转位为成分C₁，再由成分C₁转位为成分C₂，再由成分C₂转位为成分C₃，如此等等，一直转位到成分C_n，那么，这种转位就是复杂转位。例如，在trancher dans le vif(割到肉里)中，vif一词的转位就是复杂转位:形容词vif由转位者le转位为名词，而le vif的功能就其对动词trancher的关系来说相当于副词，其转位者是dans。图示如下页图8－10　。

从理论上说，转位有六种类型:

图8－10　复杂转位

O＞A; 　　　　O＞E;　　　　 A＞O;

A＞E;　　　　 E＞O; 　　　　E＞A。

在这六种类型的转位中，转位者或者是介词，或者是后缀，或者是加标记，转位者也可以为空。在下面的例子中，介词转位者注以PREP，后缀转位者注以SUFF，加标记转位者注以INDICE，空转位者注以ō。例如:

特思尼耶尔的语言学思想已引起了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的重视，从事语言信息自动处理的语言学家们特别推崇这一理论。这一理论在自动翻译、人机对话的研究中，显示出越来越大的作用。法国格勒诺布尔理科医科大学教授沃古瓦(B.Vauquois，1929－1985)，在他所领导的GETA自动翻译实验室中，采用这一理论来设计多语言自动翻译系统，异军突起，成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