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美国描写语言学的基本方法
美国描写语言学的语言分析手续十分复杂,我们把他们用的方法归纳为四种:①替换分析法;②对比分析法;③分布分析法;④直接成分分析法。在这四种分析法中,关键是分布分析法。下面我们分别加以说明。
1.替换分析法
用某一个语言片段中出现的某一断片,去替换另一个语言片段中出现的另一断片,看替换之后得到的新的语言片段是不是具体语言中存在的事实。如果是,就说明两个或更多能够这样彼此替换的断片,是语言中同一现象或单位的变体,或是具有同样功能的某种单位。这样的方法叫替换分析法。例如,英语中的can’t do it(不能做那个)中的c,一次发为[Kh],一次发为[Kh],如果替换之后听话人认为两次说的都是同一句话,那么,[Kh]与[Kh]就是同一语音断片的自由变体。
弗里斯在《英语结构》一书中曾举出《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Jabbey Wocky的诗:
Twas brillig,and the slithy toves
Did gyre and gimble in the Wabe;
Allmimsy were the borogoves,
And themome raths outgrabe.……
在这首诗中,凡是我们预期它有清楚而明确的意义的词,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任何说英语的人都会立刻认出,安放这些没有意义的词的间架是:
Twas——,and the——y——s
Did——and——in the——;
All——y were the——s,
And the————s——.……
这个间架提供了结构意义的信号。在有“——”的地方用适当的词填进去,便能得到可能理解的语句。“——”代表的是有同类功能的词,因此,它可以用不同的词来替换,如替换成功,就说明这些词有同类的功能。
仿此,弗里斯用没有意义的词组织成如下的英语句子:
Woggles ugged diggles.
用Uggs替换Woggles,用Woggled替换ugged,用diggs替换diggles,得到:
Uggswoggled diggs.
再用Woggs替换Uggs,用diggled替换woggled,用uggles替换diggs,得到:
Woggs diggled uggles.
由此,我们把Woggles,Uggs,Woggs归为一类,它们是表示某种东西的词,把ugged,woggled,diggled归为一类,它们是表示这些东西在过去某个时间作出某种动作的词;把diggles,diggs,uggles也归为一类,它们是表示动作所指向的另外一些东西的词。
根据上面的替换得到句子:
(1) Woggles ugged diggles.
(2) Uggswoggled diggs.
(3) Woggs diggled uggles.
这说明了,这些句子的间架是:
——s——ed——s.
也就是说,这三个句子在句法结构上是同类的。
2.对比分析法
比较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言片段,找出其相同的部分和不相同的部分,从而确定这些部分的性质,这样的方法叫对比分析法。
例如,格里森在《描写语言学导论》(An Introduction to Descriptive Linguistics,1955)一书中,就是采用对比分析法来确定希伯来语的语素的。(21)他首先取如下的语言片段来对比:
(1)/ zəkartíihuu/(我曾回忆过他)
(2)/ zəkartíihaa/(我曾回忆过她)
(3)/ zəkartíihaa/(我曾回忆过你)
比较1与2可看出有语音上的对立/-uu/:/-aa/,同时有意义上的对立“他”:“她”,因而可假设/-uu/和/-aa/是一对语素。但是再对比1、2、3,我们就发现这个假设是错误的,现在对立似乎应为/-huu/(他):/-haa/(她):/-kaa/(你),因此,还要取其他的语言片段来对比。
(4)/ zəkarnúuhuu/(我曾回忆过他)
(5)/ zəkarnúuhaa/(我曾回忆过她)
(6)/ zəkarnúuhaa/(我曾回忆过你)
把4、5、6和1、2、3相比较,可以证实/-huu/(他):/-haa/(她):/-kaa/(你)的对立,同时还发现/ -tíi-/(我)与/-núu-/(我们)的对立。但“我”和“我们”之间意义上的对立也许表现为/-rtíi/和/rnúu/的对立,还得取其他的语言片段来对比:
(7)/qətaltíihuu /(我曾杀过他)
(8)/qətalnúuhuu /(我们曾杀过她)
由此可以断定“我”和“我们”之间意义上的对立是表现为对立/-tíi-/:/-núu-/,而不表现为对立/-rtíi-/和/ -rnúu-/,这样,可以得到识别zəkar(曾回忆过)和qa t ·al(曾杀过)的基础,并把zəkartíihuu分成三段:
zəkar——tíi——huu.
但是,我们还不敢确定其中每一个片段是一个单纯的语素还是一个语素序列。我们还要根据更多的语言材料来作出判断。因此,我们继续对比:
(9)/zəkааrúuhuu/(他们曾回忆过他)
(10)/zəkааr︶thuu/(她曾回忆过他)
对比9、10和上述语言片段,可看出/-huu/(他)、/-úu-/(他们)和/-at-/(她)的对立。但1-6中有zəkar-,而9和10中则有zəkaar-,两者的语言构造和意义都相似,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们来对比下面A、B两组语言片段:
可以看出,在A组中,zəkar-出现于辅音之前,在B组中,zəkaar-出现于元音之前。可见,zəkar-和zəkaar是同一个语素由于语音条件不同而形成的语素音位变体。
我们发现还有这样一些语言片段:
(11)/zəkartúunii/(您曾回忆过我)
(12)/əmаrtáuhaa/(您曾守卫过他)
(13)/šləqaaxúunii/(他们曾带过我)
对比11、12、13,可以发现/-túu-/(您)和/-nii-/(我)的对立,它们是两个不同的语素。
我们还发现有这样的语言片段:
(14)/zəkaaróo/(他曾回忆过他)
其中的zəkaar可以认为是词干,但/-óo/既不像含有施动者“他”和受动者“他”两部分,又不像含有/-huu/(受动者“他”)。于是,我们再把14与下列语言片段相比:
(15)/zaakártii/(我曾回忆过)
(16)/zaakárnuu/(我们曾回忆过)
(17)/zaakár/(他曾回忆过)
对比15、16,可以看出/-tii/(我):/-nuu/(我们)的对立。这里,它们都是受动者。17中的施动者“他”没有相应的形式,我们可以认为“他”的语音表达形式为-ō-,即零形式。这样一来,14中/zəkaaróo/便可分析为/zəkaar-ō -óo/三部分。其中,-ō-是零形式,表示施动者“他”,而/-óo-/则表示受动者“他”。由此可知,“他”有两个形式:一个是/-huu/,一个是/-óo/,这两个形式不像/zəkar-/和/zəkaar-/那样相似。因此,我们不大可能设想它们是同一语素的变体。但是,尽管它们的语音形式大相径庭,描写语言学家们仍把/-huu/和/-óo/看成是一个语素的不同变体。
上述各语言片段中共含有四个词干:/zəkar-/(曾回忆过),(曾杀过),/š mаr-/(曾守卫过),/ləqaax-/ (曾带过)。对比一下这四个词干,可以发现它们具有相同的元音/-a-а/或/-a-aа/,而它们的辅音各不相同:/z-kr/,/q-t-l/,/2-m-r/,/l-q-x/。因此,我们可以假设上述词干都是由元音序列和辅音序列两个语素组成的。
我们再对比:
(18) šooméer(守卫者)(www.xing528.com)
(19) zookéer(回忆者)
(20)(杀戮者)
可以看出,/-oo-ée/这个语素的含义是表示“做某事者”。
这样,我们可得出如下的语素:
/z-k-r/(回忆)(杀)
/2-m-r/(守卫)
/l-q-x/(带)
/-oo-ée-/(做某事者)
/-a-a~-a-aa~-aa-á(曾……过)
前四个语素是词根,后两个语素是某种附加成分。/-aa/、/-a-aa/、/-aa-á/是同一词素的不同变体。
由此可见,前面所说的/zəka-/、/zəkaаr-/不是同一个单纯语素的不同变体,而是/z-k-r/和/-a-a~-a-aa/两个语素组合而成的。其中,语素/-a-a~-a-aa/有/-aa/和/-a-aa/两个变体。
3.分布分析法
分布(distribution)是美国描写语言学中一个有专门含义的术语。
1934年,萨丕尔的学生和合作者史瓦德士(M.Swadesh),在他写的《音素原理》(The phonemic principle)这篇论文里,第一次把“分布”作为一个专门的术语来使用。他认为,这个术语的用法同“地理分布”的习惯用法是一样的。
海里斯在1951年的《结构语言学方法》一书中,给分布下的定义是:“一个单位的分布就是它所出现的全部环境的总和,也就是这个单位的所有的(不同的)位置(或者出现的场合)的总和,这个单位出现的这些位置是同其他单位的出现有关系的。”(22)
根据这样的定义,可把分布相同的语言单位归类。例如,海里斯就曾把希伯来语中的某些语素用分布分析法加以归类。在希伯来语中有如下片段:
Xašavtikax(我这样想过)
Xašavtakax(你这样想过)
Xašavnukax(我们这样想过)
Xašavtemkax(你们这样想过)
Xašavukax(他们这样想过)
Xašavakax(她这样想过)
Xašavkax(他这样想过)
其中的-ti-、-ta-、-nu-、-tem-、-u-、-a-和零形式ō都同样出现在Xasav-kax这同样的环境中,它们的分布相同,因此,可归为一类,也就是代词这一类。(23)
霍克特用分布分析法,把一组可以在构造更大的形式中具有类似的出现权利的形式归为一类,称为形式类(formclass)。例如,能够同样出现在can(能)、can go(能去)、can go there(能去那儿)之前的she(她)、he(他)、it(它)、i(我)、We(我们)、they(他们)、themen across the street(走过街道的人)归为一个形式类。
可见,这样的分布分析法,是一种以寻找同类环境为原则的归类法。
分布定义中的所谓“位置”,也包括周围的环境。正如布洛克和特雷格所说的:“位置的相同不仅意味着对形式的头尾(开头、中间、末尾)来说的地位上的相同,而且还意味着由前面接的音和后面跟的音、音渡条件以及重音所决定的环境上的相同。”(24)
海里斯也给“环境”下了定义:“话语里的某个单位的环境或者位置是由它邻近的单位组成的……所谓‘邻近’是指处于上述那个单位之前或后,或者同时出现的单位的位置。”(25)
另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分布,叫做互补分布(complementary distribution)。史瓦德士在《音素原理》一文中说:“如果两个相似类型的语音之中,只有一个通常出现在某些语音环境里,并且只有另一个通常出现在某些其他语言环境里,那么这两个类型可能是同一音素的从属类型。……例如英语Speech这个词中的p,是跟浊唇音b以及peak、keep、happen这些词中的清唇塞音p有互补分布关系的,但是因为语音上与后者相似,所以p的分布属于后一类,而不属于前一类。”(26)可见,如果两个现象在不同的环境中出现的可能性正好相互对立,那么,它们就可分布在对立的环境中而互相补充成同一个单位。例如,如果有A、B两个环境,甲现象能在环境A中出现,而不能在环境B中出现,乙现象能在环境B中出现而不能在环境A中出现,那么,这两种现象就是互补分布的现象。描写语言学家们以互补分布为原则,把处于互补分布中的不同的语言现象进行合并,把它们归结为一个单位,即把它们看成是同一个单位的不同的变体。可见,这样的分布分析法,是一种以互补分布为原则的归并法。
派克(K.L.Pike)曾用互补分布来说明音位分布的特点:“属于同一个音位的各个成员在分布上是互相排斥的,因此,各个成员的分布的总和就构成了整个这个音位的全部分布。在某个语言里,属于某个音位的成员在那个音位的总的分布里跟其他的每一个成员,都处于互补分布之中。”(27)
格里森用互补分布的原则来分析语素。他指出,如果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成分的意义相似,分布互补,那么,它们就是同一语素的不同变休。因此,他应用互补分布的原则,把英语名词得数的语素变体/-Z~-S~-i z/归并为语素{-z}。他说:“如果我们认为/-S/是基本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说,在浊音之后它变成了一个浊音/-Z/,在//之后,插入元音/i/,由于元音是浊音,因此,变为/-i z/。我们也可以选择/-z/为基本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说,在非浊音(除了)之后,它变为非浊音/-S/。”(28)
奈达根据互补分布的原则,把英语名词中表示复数的/-a n/也归入其他表示复数的语素变体。他说:“……由于语素变体/-a n~-z~-s/同/-a n/这个形式处于互补分布之中,而且还有共同的语义上的区别性(也就是它们都表示复数),我们可以把所有这些形式都归并为同一个语素。”(29)
分布分析法是美国描写语言学的最重要、最关键的方法。海里斯甚至把分布分析法绝对化,认为它是描写语言学的唯一的方法。他在《结构语言学》一书中说:“描写语言学主要研究的以及本书认为适用于语言结构的唯一的形式之间的关系,是彼此有关的某些部分或者特征在语流中的分布或者配列。”(30)因此,有人干脆把美国描写语言学家称为“分布主义者”。
4.直接成分分析法
直接成分(Immediate Constituent)这个术语最早是布龙菲尔德于1933年在《语言论》一书中提出来的。他指出,“Poor John ran away”(可怜的约翰跑开了)这个句子的直接成分是两个形式:一个形式是Poor John,一个形式是ran away,而这每一个形式本身又是一个复杂形式,ran away的直接成分是ran和away,Poor John的直接成分是Poor和John。可见,句子不是一个简单的线性序列,它是由若干个直接成分的层级构成的,而每一个较低层级的成分是较高层级的成分的一部分。这种直接成分分析法,简称为IC分析法。
威尔斯(R.S.Wells)进一步对IC分析法进行了研究。他把一个句子的IC,以及这些IC的IC,直到各个语素,都叫做这个句子的成分,把凡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IC组成的序列,叫做结构体。例如,假定the king of England opened Parliament的IC是the King of England和opened Parliament,而the King of England 的IC是the和King of England,opend Parliament的IC是opened Parliament,再往下分,King of England分成King和of England,of England再分成of和Endland两个语素,最后,opened又分成了open和-ed两个语素。上面的全部分析可图解如下:
the|| king||| of|||| England| open||| ed|| Parliament
由此看出,这个句子有12个成分:
(1) the king of England
(2) the
(3) king of England
(4) king
(5) of England
(6) of
(7) England
(8) opened Parliament
(9) opened
(10) open
(11)-ed
(12) Parliament
这个句子有六个结构体,即:
(1) the King of England
(2) King of England
(3) of England
(4) opened Parliament
(5) opened
(6) the king of England opened Parliament
只是成分不是结构体的东西,就是语素,而只是结构体不是成分的东西,就是句子。
威尔斯还提出了扩展(expansion)的概念。他说:“有时两个序列能出现在相同的环境里,即使它们的内部结构不一样。当这两个序列中有一个序列比另一个序列更长或者彼此一样(包含的语素更多或者相等),而它们的结构不同(不属于完全相同的序列类),我们就把这个序列叫做另一个序列的扩展,而把另一个序列叫做模型。假如A是B的扩展,那么B就是A的模型。”(31)
威尔斯指出,扩展是IC分析的基本原则。IC分析时,不仅在可能的情况下把一个序列看成是比它短的序列的扩展,而且还把它分成几部分,其中有些部分或者所有的部分本身也都是扩展。例如,我们可以把the king of England opened Parliament看成是John Worked的扩展,因为the king of England是John的扩展,而opened Parliament是Worked的扩展。因此,前面我们把the king of England opened Parliament的IC看成是the king of England和opened Parliament是合理的。
扩展“提供了一种从简单到复杂,从已确立的到还没有确立的,从明显的分析到不明显的分析的方法。”(32)
威尔斯指出,IC分析的正确性要放在语言的整个系统中去鉴定。他说:“一个IC分析会牵连到其他一些分析;所以它的正确性只有在考察了这种分析在IC系统中的大大小小的影响以后,才看得出来。总之,任何被接受的或是被拒绝的分析不是某一个句子的分析,而是我们所谓的这种语言的IC系统的分析,也就是这种语言全部话语的全套的分析或者整个系统的分析,一直分析到时最小的成分为止。”(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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