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夫人图画》：揭秘大雾迷漫之美，堪称绝品

《雪夫人图画》

1950年的《雪夫人图画》、1951年的《阿游夫人》和《武藏野夫人》这三部影片，一般认为，是沟口消沉时期的作品，其理由之一是，沟口毫不费力地使得美男子又在这些作品中得以复活，从而给人以极其陈腐的印象。

这三部作品的画面，如果一个个分开来看，那是很美的。《雪夫人图画》中女主人公投身大雾迷漫的芦湖自杀前后的情景之美，堪称绝品。《阿游夫人》一片，自始至终所有的场面都像欣赏日本画的杰作那样美不胜收，尤其是最初在日本庭园里进行纯日本式的观看的场面，实在是太美了。再有，《武藏野夫人》这部作品，那一对相爱的情侣在田园风光中散步的场面，着实使人心荡神驰。

这些情景均统一于纯日本的趣味，极富绘画的格调，与经过锤炼的质量上乘的新派舞台剧具有共同的审美意识。沟口为什么又回到新派的天地里来了呢？

就拿《雪夫人图画》来说，由于是根据畅销小说改编的，所以容易获得成功，而且，在内容方面，与沟口当时唯一的亲人寿寿姐的遭遇颇为相似，这也是特别引起关注的原因。

被松平子爵纳为妾的寿寿，因华族制度已不复存在，二次大战战败后，便与松平结为正式夫妻。但是，贵族制度的废除，随之而来的征税，以及事业的失败，使得他们的家境日趋没落，而松平是一个缺乏生活能力的好人，他的财产立即被周围的人连蒙带骗地掠夺一空。

《雪夫人图画》的故事梗概是：

雪夫人原是子爵家族的女儿，嫁给不务正业的直之（柳永二郎扮演）为妻。战后，子爵家很快就走向没落。这个故事一开始就表现了她的原是子爵的父亲已死。雪夫人将仅有的遗产热海的别墅改为旅馆，由一向忠实的佣人充当服务员，按照武士家经商的方式经营，生活倒也过得去。可是，丈夫直之是个过惯老爷生活不谙世事的人，公然带着舞女出身的小老婆绫子（浜田百合子扮演），还有来路不明的黑市经纪人立冈（山村聪扮演）东游西荡，眼看就要坐吃山空。直之同围着他转的那些人，终于把手伸向热海这家旅馆，他们旁若无人地在这里为所欲为，绫子甚至肆无忌惮地提出，由她来掌管这家旅馆。

受到如此侮辱的雪夫人所以没有对丈夫直之采取断然的态度，不只是因为她是一位贵族小姐不懂世故。她白天举止端庄，似乎是一个与世俗无缘的女性，然而，到了夜晚，当投入丈夫的怀抱时，却完全变成一个追求刺激的女人。为了满足性的需求，她央求丈夫不要抛弃自己。

其实，她也有恋人，就是曾经受到过子爵家照顾的小说家菊中。菊中被雪夫人聘为旅馆的业务顾问，工作恪尽职守。他虽然很爱雪夫人，但对于她的性苦闷，从不参与其事。一天，他喝醉酒躺在屋里，在立冈的阴谋策划下，雪夫人来到这里，不久，直之也被引诱前来，结果使直之怀疑菊中与雪夫人有通奸之嫌，雪夫人因此而自杀。就在直之不知不觉之间，这座旅馆实际上已被绫子的情夫立冈所夺取。

沟口的这部作品，选定木暮实千代扮演雪夫人是个错误。当时，她在今井正导演的《青青的山脉》中扮演半老徐娘、性格爽朗的艺伎时的那种充满风骚的表演，深受欢迎，所以一直被称做色情演员。但是，让她演一个单有性感而无生活能力的女人，甚至对粗暴而愚蠢的丈夫连一句牢骚都不敢发，活像一个在无菌箱里培育出来的深闺弱女子，那就相距甚远了。她本来是一个精力充沛、生活能力极强的女性，却非要她由于精神与肉体的分裂而感到苦闷，结果形成身躯扭动而脸上流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说得严重一些，简直是令人作呕。

比错选演员更为遗憾的是，上原谦扮演的菊中这个人物形象使人难以理解。雪夫人显然是向他卖弄风情，希望他从直之手里把她夺过来，可是，菊中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感觉到似的，毫无表情。他的那副神情使人感到他是一个不可信赖的美男子，说不定还是一个性功能障碍者。

根据依田义贤在《沟口健二其人及艺术》一书中所述，在改编阶段，依田义贤曾经考虑把戏路写得更好理解一些。他写道：(www.xing528.com)

对于剧本的构成，曾经展开过激烈的争论（依田与沟口——引者注）。为了使菊中方哉这个男主人公断绝与雪夫人的关系，我采取了使他奸污女佣人浜子的方式。对此，沟口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令人难以理解。”

“不至于不理解吧。这是作为表达他的痛苦心情，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

我从心情这个角度来加以说明。

“那是文学。电影可不能这样。”

沟口坚持他的意见。我也不甘示弱，争辩道：

“那不是文学，作为戏可以成立。”

沟口态度严肃地对我说：

“你的想法很不对头。你不懂电影的大众化。”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沟口是从群众的伦理观和道德的情感出发，认为方哉的那种行为是不能被大众同意的。我提出这个推测后，得到的回答是，那时，方哉这个角色是由上原谦扮演，群众对土原这个人抱有好感，不能伤害群众的心理，让菊中去干那样的事吧。

由于菊中精神上过于崇拜雪夫人，反而不能积极地采取行动，为了克服这种痛苦，就去强奸美貌的女佣人浜子（久我美子扮演），以便同她一起离开雪夫人，这便是当时的构想。依田义贤认为，这种描写方法不会破坏影迷们对上原谦的好感。但是，沟口不同意他的看法。沟口曾经让一直演纯洁角色的山田五十铃成功地扮演了坏女人的角色，还让两年前还是贞女的模范形象的田中绢代演了吉普女郎，而如今对上原谦这位美男子明星却强调要尊重他的甜美清纯的形象，这岂不令人费解。其结果是，人物的举止显得不伦不类，与一般恋爱故事中主人公所具有的男性魅力相差甚远，以至形成形态不美的女主人公与缺乏男子汉气概的男主人公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大杂烩。对于直之、绫子和立冈等周围的庸俗低劣人物的描写则很是成功，它体现了沟口的写实手法，然而，对于关键的雪夫人和菊中，却缺少足以引起观众共鸣的人情味，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失败。

究其原因，说不定是由于沟口把雪夫人看做是自己的姐姐寿寿，把曾经受到姐姐温情照顾的自己看做是菊中，而且，想把作为弟弟无力对寿寿进行任何帮助的那种悲痛心情描写出来。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