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口健二：现代剧电影的创始者

新派剧——现代剧电影的源流

上述家庭小说均被改编成新派剧，并获得成功。新派剧确立于十九世纪末，是对有着悠久传统的歌舞伎进行改革的一种新的戏剧。歌舞伎的极端程式化的表演，很难用来表现西方化了的新的风俗，所以，在可能的范围内，要对表现形式做些符合现实的改革。但是，它对于歌舞伎中很多富有魅力的表演方式则积极地予以继承，例如，旦角不用女演员而由男演员扮演。再有，说台词要有音乐的节奏感和保持抑扬顿挫的声调；表演不注重写实而要像风俗画那样注重形式美等，也都明显地继承下来了。

主要男性角色有两类：一类是为人刚强可靠，不谈恋爱的正角，另一类是轻率而不可靠的美男子，专会谈爱的小生。这一概念也被继承下来，而且按照演员所担任角色的性质来发展故事情节。

二十世纪初开始了新剧运动，它有别于新派，直接模仿和移植西方戏剧，不但废除了男扮女角，而且还废除了正角和小生两种性质的分类，从而使得现实主义真正得到推进。与新剧的“新”相比，新派虽然也冠以“新”字，但它实际上还是老一套程式化的戏剧，但是，新剧由于动不动就标榜它的超俗、先锋作用、政治意义，结果遭到群众的不满，因此，截至二十年代，新派一直占据大众化戏剧的主流地位。(www.xing528.com)

正如初期的历史古装电影的演员和导演主要出身于歌舞伎一样，初期的现代剧电影的演员、编剧、导演多出身于新派剧。例如，衣笠贞之助就是从新派的男扮女角成为日活向岛厂的新派电影的男扮女角明星的，等到电影的写实性排除男扮女角的存在时，他便转为导演。换句话说，正像历史古装电影是建立在歌舞伎的基础之上一样，现代剧电影则是建立在新派剧的基础上面，所以现代剧电影最早被称做新派电影。

也就是说，新派电影是内容上受西方恋爱情节剧影响、形式上受歌舞伎影响的现代剧电影。从题材来看，前面所说的家庭小说最常被搬上银幕，但是，模仿西方情节剧的那种贵族阶级或与之相近的上流社会男女之间的恋爱故事，对一般群众来说，无异看西洋镜，缺乏现实感。所以需要考虑如何拍出使恋爱从上流社会摆脱出来、逐渐进入大众生活中去的情节剧。但是，来自西方的恋爱赞美的思想，是很难在日本的群众生活中扎根的。因为质朴的人们无不认为，恋爱是不良的西方时髦新玩意，再不就是放荡成性之辈的伤风败俗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结婚应由父母代为物色对象，至少也要在父母和长辈的指导之下进行挑选。其结果，在想拍以普通人为主人公的恋爱电影时，就会很自然地以艺伎、艺人和演员这些被认为从事不正当职业的人，甚至是游戏人生的人为男女主人公。明治、大正时期制作的新派剧，今天看来几乎都是陈旧不堪的戏剧，早已被人遗忘。其中只有泉镜花⁽²⁾小说改编的《妇系图》、《瀑布般的白系》、《日本桥》三部作为新派剧的古典作品流传至今。这三部作品之所以令人陶醉，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主人公是艺伎或者女艺人，而且名演员的演技颇为出色。与那些只是端庄文雅而不能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上流社会的闺秀不同，她们深谙人生的辛酸，善于识别朴实诚恳的男子和花言巧语的男子，抱有摆脱虚伪生活、奔向真实人生的强烈愿望。固然，她们还不能像《复活》中的卡秋莎那样，在男人面前哄然大笑，遇到不幸的恋爱也只知哀叹；但就其视恋爱为最高价值这点来说，已与西方情节剧里的人物相近了。

沟口健二进入的日活向岛制片厂，就是专门拍摄这种新派电影的制片机构。他来厂时，直接继承歌舞伎样式的男扮女角依然存在。但是，男扮女角已不能适应电影的特写镜头，因为作为男性特征的喉结将会清清楚楚地展示出来。于是，有人主张女角的形象应由女演员来扮演。不久，以扮演女角著称的衣笠贞之助便离开日活到牧野制片社当导演了。沟口最早导演的几部影片，都由替代衣笠扮演女角的小栗武雄主演。沟口拟定的新派剧拍片计划中，拍成电影的有《己之罪》、《日本桥》、《瀑布般的白系》。他在这个制片厂工作的目的，是想把从西方传入的恋爱情节剧拍得更适合日本的风土人情。但是，男尊女卑的风气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况且观众也不希望一下子就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