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0世纪，世界美学的风向标面临着一次大转换。在戏剧界，易卜生后期的作品和斯特林堡的作品是这次转换的先驱，尤其是斯特林堡，很多20世纪大名鼎鼎的剧作家都奉他为偶像，他的作品直接开启了现代主义戏剧各种流派的先河，包括我们前面提过的《鬼魂奏鸣曲》就是表现主义戏剧的萌芽。不过，表现主义戏剧最娇艳的花朵却绽放在德国。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德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军国主义侵略战争劳民伤财，各种社会思潮沸沸扬扬，扰乱着人们的心绪。特别是年轻人再也不愿意忍受这个阶级对立、两极分化、拜金主义的社会。反抗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艺术上的表现主义。在德国，出现了两位重要的剧作家，堪称表现主义戏剧的双子星：凯泽（1878–1954）和托勒（1893–1939）。
《从清晨到午夜》是凯泽的代表作之一，这部戏控诉了金钱的罪恶。清晨，一位衣着华丽的意大利贵妇人来到德国小城的一家银行，要用汇信兑换3000马克现金。由于银行还没收到意大利寄来的委托书，她无法兑现。这个女人愤愤不平地回到旅店。银行经理跟一个顾客打趣，他们怀疑妇人是个骗子。这一切，被银行的出纳员看在眼里，他已经迷上了这个妇人。出纳员窃取60000马克的巨款，去找妇人，要同她私奔。不想，妇人根本不是什么骗子，她是和儿子一起来德国收购油画的。出纳员计划落空，受到巨大刺激，开始一天的逃亡：他从雪地逃回家里，精神崩溃，吓死了自己的母亲；他又跑到一个自行车赛场，出了高额奖金，煽动起观众的激情，致使一名观众摔死；他来到一家色情饭店，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喝得酩酊大醉，又找来几个女郎羞辱一通；最后，他被一个为救世军募款的女孩领到救世军布道大厅，目睹一群社会底层的麻木信徒在教士鼓动下，为一些不痛不痒的罪行忏悔，他大受感动，坦白自己的盗窃罪，并把金钱撒给群众，希望群众把这罪恶的金钱撕烂。万没想到，大家把钱疯抢一空。只有小女孩站在他身边，没有抢钱。出纳员为有这样一个同情者感到欣慰，没想到警察一到，小女孩为了赏金，第一个向警察报告。在戏的结尾，这个绝望的灵魂死去了。
作为表现主义戏剧，这部戏并不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也不突出人物的行动，它关注的是人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场和场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全靠出纳员的精神状态串联起来，这是被金钱逼疯了的心理状态，他仇恨金钱，“我坦白承认，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是金钱无法买到的，就是用全世界所有银行里的金钱也买不到。……金钱把商品腐蚀了，金钱把真理蒙蔽了。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卑鄙龌龊的诈骗中最卑鄙的骗局。”这正是凯泽对他所生活社会的控诉。
这部戏写于1916年，正是一战期间，此后，作家还写出了几部有影响的剧作：《珊瑚》、《煤气》等，探究德国社会希望所寄托的“新人”形象。大约进入20年代，凯泽已经离开了表现主义戏剧的创作道路，比他小15岁的托勒还在坚持着。这个在一战前线受过伤的海德堡大学生，是个和平主义者，曾经因为组织工人罢工、参加左翼活动蹲过五六年监狱。他比较重要的戏剧如《群众与人》、《机器破坏者》等，就是在大牢里写成的。(www.xing528.com)
《群众与人》是典型的表现主义戏剧，没有幕和场之分，现实的场景和梦幻的场景轮流出现。这是一部反对暴力、呼吁和平的戏剧。“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官员，他们和“银行家”不顾民众死活，把战争看做牟利的工具、狂欢的舞台。“工人”要举行武装反抗。“女人”虽然同她的丈夫站在对立立场上，但她也不赞成工人武装斗争的方法，她认为可以游行，可以示威，可以罢工，但不能打仗。这种人道主义的立场，使得她和工人的代言人“无名氏”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他们的争论还没有结果，工人的武装起义节节失利，遭到了“丈夫”的军队的屠杀。“无名氏”要在“女人”身上报仇雪恨，他还没有得手，真正的敌人赶来了，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在牢狱中，“女人”和“无名氏”还在进行辩论，“无名氏”对她说：“你用死来赎罪吧。”女人说：“我永远活着。”
表现主义画派
“表现主义”作为一个艺术潮流，最早出现在绘画领域，随后席卷了美术、文学、音乐、电影、舞蹈等几乎一切文艺领域。它强调表现艺术家的主观感情和自我感受，对客观形态进行夸张、变形乃至怪诞处理。梵高、蒙克、劳特累克等人是表现主义画家的先驱。
显然，这是一出充满了抽象意味的戏，每一个角色都有象征意义。这是亲身参与左翼革命活动的剧作家托勒对革命活动的总结和反省，他主张无产阶级通过不流血的革命来取得胜利，但他又对人道主义充满了疑问。这个政治活动家还写过一些风格相近的政治戏剧。1924年，他出狱后，继续参加革命活动，受到法西斯政府的迫害，流亡在外，残酷的斗争和窘迫的生活把这位剧作家和革命家逼上了绝路，1939年，托勒在纽约自杀。
这个时候，表现主义戏剧早已经退出舞台，20世纪戏剧变动不拘的各种风潮正在蜂拥而来，舞台总是那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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