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4年7月31日,一辆马车从敖德萨出发,穿越俄罗斯的广褒大地,经过10天的行程,到达一个叫做米哈伊洛夫斯克的偏远村庄。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忠心耿耿的老仆,另一个是年仅25岁的普希金(1799–1837)。普希金年纪轻轻,却早已凭借诗作扬名文坛,被杰文查尔等老诗人看做是未来文坛的盟主。此时,他没有少年得志、喜形于色,反而忧心忡忡。米哈伊洛夫斯克是诗人家族的封地,但他没有回家的喜悦。他一回到家中,马上受到官吏的监视,甚至连父亲也不能轻易接近他。诗人被监禁了,因为他反对沙皇,颂扬自由。
两年的监禁生涯,对普希金也并非全无好处。他有机会亲近自然和人民,更有机会安静阅读和写作,如果说心灵的孤独给普希金抒情诗的创作提供了契机,则潜心阅读和冷静思考,使他有机会创作出一部杰出的历史悲剧《鲍里斯·戈东诺夫》。
伊凡雷帝杀子[俄罗斯]列宾
这部关于王位争夺的宫廷戏,取材于16世纪末俄罗斯的一段历史。1584年,暴君伊凡雷帝驾崩,两年前,他已经在盛怒之下将太子打死,继位的次子费尔多是个著名的“傻瓜沙皇”,这个低能儿只爱敲钟和看滑稽戏。另一名皇太子季米特里还是个黄口小儿,被送到外乡小城做了亲王。皇后的哥哥鲍里斯·戈东诺夫虽然出身平民,却野心勃勃,而成为总理朝政的摄政大臣。他派人谋杀了季米特里。
《叶甫盖尼·奥涅金》剧照
戏剧开场,沙皇费尔多暴毙。皇位继承人空缺,鲍里斯欲擒故纵,带着皇后妹妹躲进修道院,号称要了却凡尘。名门贵族一面盘算着如何争权夺利,一面又和人民一道去请鲍里斯出来主持大局,继承皇位。鲍里斯继位后,手段强硬,他对豪门贵族打击最大,对农民也绝不心慈手软,尤其是对农奴更加刻薄,由此激起了民愤,农民暴动遍地开花。修道院的一个小和尚格里高利胆大包天,逃到波兰,自称是皇太子季米特里,并以出卖俄罗斯为代价,换来了波兰的支持,而国内各个反对鲍里斯暴政的贵族,对鲍里斯统治不满的农民,都纷纷投靠和支持这个假皇子回国登基。假皇子又对他们许以好处,纠集大军开进俄罗斯。他虽然出师不利,却得到了各方面的拥护。众叛亲离的鲍里斯郁郁不乐,暴病而亡。曾被鲍里斯临终托孤的大元帅阵前叛变,假皇子长驱直入,鲍里斯的儿子皇位还没有坐热就成了刀下鬼。假太子登上沙皇的宝座。
普希金在创作这部戏剧之前,研读了俄罗斯历史学家刚刚出版的历史著作,他对这段沙皇更迭时期历史兴趣最浓,计划写三部戏剧来表现,《鲍里斯·戈东诺夫》是头一部。这是一部历史宏阔、结构精巧的戏剧,涉及的人物达80多人,从帝王将相到普通群众,延续的时间长达7年,在空间上纵横国内外,既有宫廷的场面,也有边塞旅店的场景,还有战场鏖战的内容……凡此种种,在普希金的笔下,得到了集约而巧妙的勾画。诗人紧紧抓住鲍里斯·戈东诺夫和格里高利这两个野心家,从他们的心理和感受出发,在历史的大事件中表现出人物的种种野心、计谋、痛苦、愤怒、狂喜。通过人物展现历史,诗人眼中的历史和历史学家眼中的历史就显出差别来。(www.xing528.com)
在诗人看来,鲍里斯·戈东诺夫是个复杂的悲剧人物,他有治理好国家的愿望,也做出了很多打击权贵的行动,但他又不敢彻底造福人民。鲍里斯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会因为女儿守寡而哭泣,可他也是个残暴的君主,他说:“施博爱、行仁政,百姓不会感恩,你做了好事,他们连‘谢谢’都不说一声。杀他们!抢他们!对你也不见得更坏。”普希金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民众的力量,他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所以许诺给人民好处的格里高利,虽然在军事力量上打不过鲍里斯,最后还是获得了胜利。正如他的部将在劝降大元帅时说的,“我们强大有力,并非因为战士英勇,不!也不是因为波兰人援助有力,而是因为民意,对!老百姓的公意。”
不过,假皇子登上沙皇宝座之后,旋即暴露了狰狞的本性,农民的生活条件丝毫没有改善。第二年,起义的农民涌进皇宫,他落得个跳窗摔死的下场。关于这段历史,普希金本来也要写成戏剧来表现的,可惜没有时间了。
就在他被监禁的第二年底,即1825年冬天,俄罗斯爆发了“十二月党人”起义。这是俄罗斯历史上一起非常著名的政治事件,起义的发动者是一批反对沙皇专制统治的贵族知识分子。他们中间的领袖人物,大多数都是普希金的朋友。这一事件也影响到了普希金,沙皇对如何处理这个蜚声欧洲的诗人犹豫不决,在一些保护普希金的人的劝说下,他才同意赦免诗人。次年9月8日,满面胡须的诗人被带到了沙皇面前。沙皇问:“普希金,假如12月14日你也在彼得堡,你是不是会参与‘十二月党人’的事件?”普希金回答说:“陛下,无疑,我是会参加的,因为在起义阵营里的都是我的朋友。”
表现奥涅金与连斯基决斗情景的图画
普希金之死
1837年1月27日黄昏,彼得堡郊外的上空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中了普希金的腹部。这是一场决斗,决斗的另一方是一个法国无赖贵族,决斗的起因是他对普希金的妻子死缠烂打。诗人在倒地前回击了一枪,只是打伤了对手。两天之后,诗人因伤势无法医治而死。俄罗斯诗歌的太阳落山了。
奥涅金向达吉雅娜倾诉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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