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做人,立志是第一步
主讲:钱 逊
宋朝的开国宰相赵普曾经说他是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后来人们一谈到《论语》的作用就对此话津津乐道,认为这是对《论语》的最高推崇。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书有那么神吗?为什么说是“半部”治天下呢?这句话正好泄露了历代封建统治者对待《论语》态度的天机——对他们来说,《论语》只有一半是能用的,另一半是不能用的。
一部《论语》,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孔子通过对人性的洞察提出的,包括天子、诸侯、士大夫、平民百姓在内的每一个人,在人的社会中应当怎样规范自己的行为,社会才能达至理想社会的思想主张。这其中,封建特权是找不到理论依据的。
另一部分是孔子针对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提出的具体政治主张。其中部分思想可以作为束缚人的思想和行为的工具,这半部《论语》就很对封建统治者的胃口,也就是用来治天下的那半部。
一、立志,先明确自己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立志,就是确立人生目标,首先要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这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生活中就会没有方向,没有动力。
现在的学生,都以考上大学为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可以忍受艰难困苦,甚至作出某些牺牲。但这只是一个阶段的目标,不是人生的目标。考上大学以后怎么办?还有一个做什么样的人,追求什么的问题。在大学,我们也看到这样的情况,就是有的同学考上大学后,觉得目标达到了,该好好放松一下了,下一步怎么做,没有想,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于是很快学习成绩就下降,甚至渐渐地走上邪路。前不久小学开学,有记者采访一年级新生,问他们长大要做什么样的人,同学们有的说要当医生,有的说要当教师、科学家等等,有一个6岁的孩子说,要当官;记者问要当什么官?孩子说,“贪官。贪官有许多东西。”这件事引起很大的反响和热烈的讨论。童言无忌,对这个孩子不必苛责。但确实提醒我们,要认真关注下一代的人生理想目标问题。总之,学做人,首先要立志。
事实上,每个人都对这个问题作出过自己的回答,有自己追求的目标。常见的“终极”有两类情况:一类是要赚大钱,做大款,追求名车、大房子……以谋求物质享受为目标;一类是追求得奖、拿金牌……以事业有成,证明自己的价值为目标。那么,《论语》给出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
二、事业成功并不等于人生成功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
志于道,就是要立志于追求和弘扬“道”,也就是做人的道理。首先不是追求物质享受,做富人、贵人,更重要的是懂得做人的道理,做一个好人。也不只是做科学家、教师、医生等等,这些属于专业、事业的追求,每个人可以有不同的选择,首先还要懂得做人的普遍的道理,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懂得和遵守的。事业的成功,并不就是人生的成功。一代拳王泰森,拳击技艺达到了顶峰,但人生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一些顶尖的化学家,却成为制毒的大毒枭。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充分说明只有懂得做人的普遍道理,才能做一个好教师、好医生、好科学家。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先做人、后做事。“道”的具体内容指什么呢?可以从《论语》里的两段话来理解。一段是曾子讲的: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
任重道远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成语,出处就是这里。作为一个士,现在的话就是一个读书人,他不可以没有宏大的心胸、坚强的毅力。为什么士不可以不弘毅,因为他任重而道远。这里讲的任重而道远,不是指的某一项艰巨的工作,而是指的整个人生。士要把弘扬仁道作为自己人生的使命,这是非常重大的责任,不亦重乎;而这件事情是一辈子的事情,要终生为此奋斗,死而后已,所以不亦远乎。这就叫任重而道远。也就是说,在儒家讲来,志于道就是要以弘扬仁道作为自己的使命,作为终生的追求。这也反映了对人生的理解。一个人来到世上,是担有责任的,人生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过程,不是吃好、玩好,潇洒走一回。
【编辑注评】
我们可以看出,志于道就是要以仁以为己任;仁以为己任不只是一个个人修养的问题。不但要提高个人修养,而且要弘扬仁道,使它在社会上得以推行,建立起理想的社会,达到安人安百姓的目的。这就是孔子的理想和志向,也是他对君子的要求。作为普通人如果本身的修养不够,品质不佳,那么即使是在生意中取得了暂时的利益、官场上取得了暂时的地位,长久之下,也必然会因其本质的弱点而失去整个社会对其的信任和承认。(www.xing528.com)
三、是君子是小人就看他是重义还是重利
我们在前几期就讲过了儒家的义利之辨,这也是儒家关于做人的重要的标准。在《论语》中是有充分体现的。这里涉及人生的两大问题:精神生命与物质生命的关系和群体与个体的关系。人的生活有两个方面: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由此,人的生命也有物质生命、精神生命两方面;物质生命可以叫做身生命,精神生命可以叫做心生命。物质生活的基础是自然的生物本能,因而与禽兽没有根本区别,精神生活则是人所独有的。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而成为人,之所以高于禽兽,就在其有精神生活。
早在两千多年前,荀子就说过,禽兽是“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明确指出了这一点。所谓“人禽之辨”,认识人和禽兽区别的问题,也成为儒学讨论的一个基本问题。现在,对于“一夜情”、“第三者插足”这样一些问题,有人说,因为性的要求是人的本性,所以也就是他的权利,只要双方自愿,不损害他人,就不必谴责。单从人的生物本性看,这样讲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毕竟人不能等同于禽兽。如果只看生物本能方面,那就是抹杀了人和禽兽的区别,把人降低到禽兽的境地。所以,舍弃精神追求,只顾追求物质生活方面的满足,按照中国传统来讲,这样的生活就近于禽兽。
总之,人的生活有物质的和精神的两个方面,人的生命也就有物质生命和精神生命两部分。而在这两个方面中,精神生活、精神生命是人区别于禽兽的标志,人的本质、人的价值就都取决于精神生命。物质生命和精神生命二者的关系,用八个字概括,就是“生以载义,义以立生”。物质生命的价值在于“载义”,生命的意义是由“义”赋予。所以孔子提出一个原则:“义以为上”,要把精神生命放在第一位。《论语》又说:在处理精神生命与物质生命的关系上,是精神生命第一,还是物质生命第一,是区分君子和小人的重要标准。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人们常常引用这句话批评儒家只讲义不讲利,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孔子主张精神为上,把精神生活放在首位,并不是反对对物质利益的追求。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论语·里仁》)他肯定富与贵是人之所欲,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但是认为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对富贵的获得和对贫贱的摆脱,都要遵循道义的标准。这就是“见利思义”的原则。
【编辑注评】
孔子和儒家的思想,不是不要利,而是把义放在首位,给利的取舍提出一个标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是说,君子懂得利的取舍要以义为标准,见利思义,义然后取,不取不义之财;而小人则只知道牟利,唯利是图。怎样对待义与利的关系,也就是我们在前几期重点讲过的“义利之辨”的问题,这也是儒学讨论的一个大问题,是区分君子和小人的重要标准。事实上,许多人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把握住自己,贪图不义之财,走上了邪路,身败名裂。
四、只有在群体发展中求发展才能实现个人价值
另一个问题,是群体和个体的关系。人生活在群体中,一刻不能脱离群体脱离他人而独自存在。每一个人既是不同于他人的个体,同时又是群体的一分子。由此,人的生命也有个体小生命和群体大生命两个方面。人要把自己看做群体的一分子,把个人放在群体之中,把个人的小生命融入到群体的、历史的大生命中去,在群体的发展中求自己的发展,实现个体的价值。孔子说要“安人”“安百姓”,他一生为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奔走呼号,都是体现了这一点。
当时的一些隐者对孔子曾有讥讽,以为孔子为救世而四处奔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孔子的回答是: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微子》)
他说人不可以与鸟兽同群,既然与人同群,就要尽自己的责任;他认为出仕是“行其义也”,是尽自己的责任,是不能废弃的;批评隐者“欲洁其身,而乱大伦”,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而丢弃了责任。在隐者看来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在他自己则正是仁以为己任的体现。
这样是不是否定个人价值?不。《论语》里边有句话,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卫灵公》)君子很担心或者很不愿意自己去世以后不能给后代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不愿意碌碌无为,默默无闻地了此一生。从正面来讲也就是要追求“青史留名”,永垂不朽,这是中国士人,中国知识分子一个很重要的传统。
【编辑注评】
人总是追求不朽。一些宗教讲灵魂不死,追求死后上天堂,或进入极乐世界。而中国人的追求,就是所谓“青史留名”,不是天国,也不是极乐世界,而是在我们所生活的人世间,在我们的后代中留下自己,在历史中实现个人的精神不死。实际上这也是对个人价值的一种重视,只是对个人价值的理解不同,它重视的是在群体中,在历史中实现个人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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