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调适：社会失范与有序出现的关系

1.从无序到有序

由于社会处于急剧转型时期，各方面都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未建立或正在建立之中，所以存在大量无序现象。也许正如罗兰指出的：“由于转轨存在着总体上的不确定性，转轨的过程从来就没有精确的路线图，改革的实际路线可能与最初的计划大相径庭，转轨路线可能像对意外事件和压力的即兴反应一样，是一种不确定条件下的有意识的前瞻选择。”^[104]这种无序的状况就像是一条没有交通规则的公路，一部分车靠左行驶，一部分车靠右行驶，还有一部分车忽左忽右行驶，这必然会造成混乱。当没有规则成为规则的时候，人们对未来就缺乏稳定的预期，人们的行为必然会短期化，以最大化当下的利益为目标，与之相伴随的就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等等严重损害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情况出现。法国社会学家杜克凯姆把这种由于社会规范不力、彼此矛盾或规范缺失而在个人与社会中出现的混乱状态叫做社会失范。他认为个人的行为必须由社会规范控制，社会规范自身应当是一个完整没有冲突的体系，当社会存在着规范不明确、相互抵触时，社会就会失范，而在社会失范的情况下，个人不具有自我实现与获得幸福的能力。那么在一个高度失范的社会中，由于社会成员没有共同的生活目标、价值观念等，从而缺少行为指南与约束，这样的社会就存在解体的危险。^[105]社会失范只是一种现象描述，它本身并没有表明更多的内容，不能揭示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们认为，表现出来的社会失范恰恰是人的各种关系不协调的外在显现，而只有对人的关系进行调适才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社会失范的问题。

辨证地看，社会失范并不是完全消极的，有序总是从无序之中产生，而无序本身就包含着否定性因素，为有序的出现提供了可能。由于社会转型期既有的生活方式、交往方式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曾经长时期对社会生活发挥有效调节作用的规范体系受到强烈冲击，其有效性正在减弱甚至已失效，这就要求有新的规范形成以对新的社会生活进行调节。社会的失序是转型期中必然会出现的现象，是人的关系从以前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必然环节，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创造性的破坏。但是，说它是一个必然的环节，并不等于为其提供合理性的依据，刚好相反，确定它的存在是为了超越它。中国历史上也曾有过这种时期，在孔子“礼崩乐坏”的感叹中孕育着新秩序的胚芽，在旧的“礼”已经无法规范新的社会实践的时候，就要求有新的“礼”出现。社会失序本身会对社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这个过程一定要尽快地结束，长期的社会失序会使整个社会结构解体甚至摧毁某种类型的文明。规则的匮乏会使人与人之间难以形成相互信任，人们之间的合作也变得难以实现，甚至会造成社会成员之间的关系紧张。相互信任、相互合作是社会有序运行不可缺少的条件，因此，建立新的规则，对处于混乱状态的关系进行调适，乃是当务之急。(www.xing528.com)

社会的有序是在建立规则与执行规则的过程中实现的，而规则的建立与执行需要消耗社会资源。要建立一套规则使无序的关系有序化，那么这套规则必然符合社会公平正义的原则，借用罗尔斯的“无知之幕”^[106]，我们可以看到这套规则应该要具有两个特征：一是它平等地适用于所有社会成员；二是它能促进相互合作、互惠互利。第一个特征是保证规则的普遍性，没有任何人可以不受规则的约束，而且在规则中没有人可以享有高于他人的特殊利益；第二个特征是要保证规则增进共同的利益，不能以损害别人的正当利益来谋求自己的利益，特别是要保护处于不利地位的人的利益。这样的规则必然是民主的产物，如果出自某个人或少数人之手难免会有偏见，但在通过民主的程序而产生规则的时候，就会有成本发生，比如信息收集、协商讨论、规则拟订等都需要耗费人力物力，而制订出来的规则要得到有效地运行，还需要贯彻落实、监督执行，这一整个过程都是以耗费社会资源为代价的。再说，社会的失序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并不存在毫无规则的“真空”状态，人类社会是一个自组织系统，有相当高的自组织能力，当一种普遍的规则失去作用的时候，会自动产生一些在小范围内起作用的规则，只是这些规则过于局限于时空的限制而无法具有普遍的适用性。由于规则太多且规则之间又不具有通约性而整体显现出无序的状态，要克服这种无序状态，就要打破这些杂乱的规则，把它们统一纳入到新的规则中来。对于已经适应原来的规则者而言，规则的改变无形中增加了学习成本，甚至新的规则要求他放弃在原来规则下获得的利益。出于对成本的避免或利益的维护，这些人可能会抵制新规则的执行，而这会给新规则的实行造成额外的成本。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代价都不可避免，而可以做的是如何把代价减到最小。而使社会从无序向有序转化过程中代价最小的有效途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制订并实施一套公平的规则，这套规则使每个无序中的人都被公平地对待并获得长期的利益，那么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人们就会认同和遵循这套规则，从新的规则出发来调整自己的预期和行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与合作得以建立，人与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得到缓解，每个人的生存与发展的条件都得到了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