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符号：人的生存方式

2.创造符号与符号创造

作为中介的符号必然会随着人类的现实生活的发展而发展，任何一个符号，都是人创造性活动的结果，在创造符号的过程中，人的生活状况决定了符号的表达方式或构成方式。自人类以文化的方式存在始，就通过符号来把握世界，因为人的意识不能直接把握现实，为了相互交流或帮助记忆，人们需要符号这一中介，人作为“主体反映外部事物的本质，然后用特定的符号来指称它们，符号意义与外部世界的对应关系构成符号的意指活动”^[58]。符号的作用就是记载和传递客观存在着的世界的信息，符号被作为人们把握人与外部世界关系的手段。人与世界的关系随着人的主体力量的增强而不断拓展与深化，相应地符号也被不断地创造出来以适应这种关系的发展。另一方面，人们还通过运用符号来进行创造，运用符号创造的成果来作用于人与世界的现实关系，使之得到更好的调适，更加适应人的生存与发展。恰如美国人类学家怀特指出的那样：“全部文化依赖于符号。正是由于符号的使用，才使得文化有可能永存不朽。没有符号，就没有文化，人也就仅仅是动物而不会成其为人类。”^[59]

新的符号被创造出来以表达新的关系。人生活于一个广袤无垠的物质世界里，同时也生活在一个由人自己创造出来的独特而复杂的符号世界里，离开了物质世界人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据，没有了符号世界人与物质世界就缺乏了交流的途径。从理论上说，任何物质世界的事物都可以成为符号，除了直接来自物质世界的符号外，人们还创造了大量的人工符号。特别是现在进入信息化、网络化时代，人们的交往越来越密切与频繁，需要有更多的符号来表达新出现的关系。在数字化虚拟网络中，原来基于原子的符号已经无法表达赛博空间（Cyberspace）中的多维关系，而基于比特（byte）的符号则由于其本身的虚拟性而得以更好地阐释这种新出现的关系。人总是处于不断地探索之中，人是处于无止境的创造性、建构性活动之中的存在，是一种面向未来不断追问与表达意义的存在，是一种积极的、主动的改变人生与世界的存在，在此意义上人类是唯一一种超越自然本性、摆脱本能活动的生命存在形式，而这种创造性与超越性就集中表现在符号的创造上。尽管人们可以自由地创造符号，只要有人愿意，他就可以创造某种符号，如果这种符号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就可以起作用，但这种创造也不是任意、胡乱地创造，而是有其必然的依据，这个依据就是人们现实生活的内容。从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上看，呈现出一种逐渐复杂化与开放化趋势，符号系统也必然会随着这一趋势而相应地丰富。

原来的符号被赋予新的意义以表达已经变化了的关系。符号在其自身的历史流变中，不断地变换着它的意义以适应变化了的关系，如果不这样，符号本身就有可能消失。意义不仅是在变换过程中保留下的常量部分，而且有了新增的部分，两者结合生成符号的新的意义，可见意义的生成是一个动态的变化过程，经过长期的演变，一个符号最初的意义与后来的意义可能出现根本的差异。在语言符号中这种变化最为明显，比如“封建”二字，古今之义可谓千差万别。封建二字出自《诗·商颂·殷武》中“命于下国，封建厥福”之句，指的是分封建制，也就是说古代帝王把爵位、土地分赐亲戚或功臣，使之在各区域内建立邦国。而现在封建二字指的是思想保守、不开放等。从符号意义的变化中可以看到符号所表达的关系的变化，而且关系的变化是导致符号意义变化的原因。象征帝王权威的宫殿楼阁，如今成了劳动人民智慧的表现，之所以会如此，是由于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对于同样的符号在不同的时间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池上嘉彦认为：“人类总是想给自己周围的事物赋予意义，而且，这时的‘给予意义’完全是根据与人类自己的关系进行的。”^[60]这种对符号的解释是一种权力，谁拥有这种权力就能够建构起对他有利的话语系统，中国古代的帝王就是通过构建一套“天地差序格局”^[61]的符号系统来论证其统治的合法性。尽管不能通过否定符号系统来实现对现实关系的根本改变，但却可以从符号系统入手来对现实的关系进行调适，正如马克思指出的：“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62](www.xing528.com)

人们不仅能够创造符号，而且懂得利用符号来进行创造。符号本身是人类创造活动的结果，而符号产生出来后又成了人类进行创造的工具。而要运用符号进行创造，就离不开对关系的理解，只有人类获得了关系的观念，才能通过不同符号间的内在关系去自由组合、建构未来世界，从而具备处理人与世界关系和设计事物关系的能力。人们通过运用语言、图像等符号来表达人类的各种经验，反映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将客观世界转换成一个有意义的符号世界，实现了从一种形式到另一种形式的转换。文学、艺术就是人们运用符号创造的结果，通过运用符号人类构建出一个五彩斑斓的意义世界，人“诗意地栖居”在自己所创造的这个美丽的符号世界之中。正如夏甄陶教授指出的那样：“人是凭借语言符号来绘制人类文化世界的图景的；在相应的意义上，我们的确可以说，人是使用语言符号、凭借语言符号来思维、来创造的存在物。”^[63]人类社会的运动过程，不单是一个生物学的运动过程，更重要的是一个由符号演化与创造所设定的文化过程或者说符号化过程。人类发明各种工具、建造各式建筑、穿戴不同服饰等，都是社会进程中的符号化表现，也是人们运用符号创造的成果。

A.N.怀特海在《符号的意义及效果》一书的最后指出：“文明社会的艺术首先在于维护符号代码，其次是不要畏惧修改，以便确保该代码能服务于那些满足一种开明理性的目的。那些既不能尊重符号又不能自由地修改符号的社会，最终肯定会腐败，或则由于无政府的状态，或则由于生命遭逢无用的阴影的窒息而缓慢地萎缩。”^[64]的确，符号作为人类协调内部关系、适应外部环境的生存工具，要不断地根据现实中人的关系的变化而相应地改变，另一方面人们可以通过改变符号来对人与世界的关系进行有效的调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