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发展:未来的视角
(1)把人的关系还给人
古希腊哲学可以说是西方文明的源头,“在古希腊哲学的多种多样的形式中,几乎可以发现以后所有观点的胚胎、萌芽”[42]。而著名的“司芬克斯之谜”则以神话的方式开启了人对自我的追问与反思,对人的探究一直是西方哲学的基本问题。古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家用水、火等自然因素来解释世界,也用这种本源来理解人,人作为普遍世界中的一个因素而存在。自柏拉图把世界分为“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之后,人作为主体而出现,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天才地看到了人的社会性,认为人类在本性上是合群的,是“政治动物”。黑格尔评论亚里士多德说:“他是那样重视国家,以致他的出发点乃是把‘人’的定义规定为‘政治动物……’”[43]亚里士多德关于人的社会性思想在黑格尔哲学中得到了体现。
黑格尔在抽象的层面发展了人的学说,他通过劳动来理解人的本质,承认人是社会历史活动中的存在,“他把劳动看作人的本质,看作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44]他看到了个人只有在社会联系中,在与他人的共同劳动中才能实现自身,他说:“每个人在为自己取得、生产和享受的同时,也正为了其他一切人的享受而生产和取得。”[45]但是黑格尔把绝对精神看作是最高的实在,用绝对精神的自我实现活动来描述历史的运动,社会只是绝对精神外化的一个环节,绝对精神最终要返回到自身。所以马克思说:“黑格尔惟一知道并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46]社会及其历史都是绝对精神自我发展的表现,而“人的本质,人,在黑格尔看来=自我意识”[47]。正如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所指出的,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不过是“形而上学改装了的”“现实的人和现实的人类”,[48]是人的精神的无限放大与拔高。在黑格尔那里,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的关系,最终都是归结为精神本身,也就是精神自身与自身的关系。马克思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出发,把被黑格尔颠倒的关系再颠倒回来,从而从对副本的批判进入到对原本的批判。
费尔巴哈先于马克思对思辨唯心主义进行了批判,他通过对基督教神学的批判,把神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费尔巴哈认为宗教的秘密就在于,人使他自己的本质对象化,然后又把这个对象化了的、人格的本质当作主体,对人进行统治。费尔巴哈指出:“宗教——至少是基督教——就是人对自身的关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就是人对自己的本质的关系,不过他是把自己的本质当作一个另外的本质来对待的。”[49]他竭力把上帝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本质,把上帝与人的关系重新颠倒过来:是人创造了上帝而不是上帝创造了人。但对于人的本质的理解,费尔巴哈却仍停留在直观的理解,因而是抽象的理解上面。费尔巴哈只是从直观性方面去理解自然,导致他用唯物主义的自然观来解释人,只是把人看成是抽象的类存在物。费尔巴哈所说的“类”只是“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50]。他把人看作生物学上的一个类,即一切人类个体纯粹自然联系起来的共同的自然属性。这种人类个体不属于任何社会,也不属于任何阶级,人的本质是永远不变的人性。而且他把个体间的这种自然的联系仅仅归结为男女两性的爱,认为只有两性之间的爱和情欲才是唯一的本质关系,人的本质也就包含于这种关系之中。费尔巴哈“没有从人们现有的社会联系,从那些使人们成为现在这种样子的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这一点且不说,他还从来没有看到现实存在着的、活动的人,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并且仅仅限于在感情范围内承认‘现实的、单个的、肉体的人’,也就是说,除了爱与友情,而且是观念化了的爱与友情以外,他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人的关系’”[51]。费尔巴哈所理解的人的本质只是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类特征,他不理解实践,不能从人的社会性去说明人的本质。这导致他对宗教的批判也是不彻底的,仍然无法真正地说明人的关系。所以马克思说,费尔巴哈“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他没有注意到,在做完这一工作之后,主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因为,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一事实,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52]。
马克思从费尔巴哈止步的地方开始,从现实的人出发展开了对“世俗基础”的批判,特别是通过异化劳动揭示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上人的关系的异化,通过对异化的扬弃最后达到共产主义中人的关系的真正回归。马克思通过对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分析,认为人类通过自由劳动,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从而使人的本质得以全面实现。人的个性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将成为真正的“人”。但马克思所观察到的社会现实并不是这样,在工人身上劳动的美好作用不仅没有出现,而且还出现了相反的效果——“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53]可见这必然是一种异化了的劳动,异化劳动导致了人的异化,人的关系的全面异化。从人与人的活动的关系来看,劳动活动不再是人的自我确证,活动成了受动,“工人自己的体力和智力,他个人的生命……是不依赖于他、不属于他、转过来反对他自身的活动。这是自我异化”[54]。从人与人的本质关系来看,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正是在生产劳动中人才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但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对象,夺去了他的无机的身体即自然界,也就夺去了他的类生活。这样就把人的自主的活动、自由的活动贬低为手段,“人的本质……变成对他来说是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个人生存的手段”,于是“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55]从人与人的关系来看,在现实生活中,人的存在直接地是社会关系存在物,因为人同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与他人的关系才能成为现实的关系,所以人的与存在有关的一切都必须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才能实现。当人同自身相对立的时候也必然要同他人相对立,也就是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马克思认为私有财产既是造成异化劳动的根源又是异化劳动的结果,二者是互为因果的辩证关系,在它们的相互作用中,造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异化。要消灭人的异化,就要消灭异化劳动,必然要求消灭私有财产,他指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56]
(2)用人的方式对待人
用人的方式对待人就是要把人作为人来对待,在人的关系中来对待自我与他人。人类社会的发展总的来说是从蒙昧走向文明,然而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很多时候都不是按照人的方式来对待人,人的关系也是以一种扭曲的形式而出现。然而就在这种扭曲的关系中,也存在着以人的方式对待人的诉求,尽管是以抽象的形式对人性的肯定,也对以非人的方式待人起到了一定的制约作用。(www.xing528.com)
自从阶级产生后,人类社会就开始进入到“人的依赖”阶段。在这一阶段的历史中,以非人的方式来对待人几乎是司空见惯,最极致的表现就是“人殉”。在安阳小屯及侯家庄发掘的殷代宫殿及陵王遗址中发现了大规模的人殉。“两地相比,以殷陵殉者为多,殷虚较少,合共二千人以上。此皆三千年前残暴社会下之牺牲者(推想奴隶居多,近身者或亲信)。即骨架,想实况,当日惴惴临穴之状,令人悯恻,述之有余恨焉!”[57]在中东发掘的古代巴比伦的乌尔王墓也发现了人殉。这是人对人犯下的罪行,其中一些人被另一些人残忍地剥夺了生存的权力,人被作为工具或者是象征的符号而使用。孔子说:“为佣者不仁。”[58]“始作俑者,其无后乎!”[59]用像人的木偶来殉葬是不符合于人道的,那个首先这样做的人应该不会有后代吧!孔子从他的仁的学说出发来批判这种非人道的做法,但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源于私有制。“在奴隶制关系和农奴制依附关系中,……社会的一部分被社会的另一部分简单地当作自身再生产的无机自然条件来对待。奴隶同自身劳动的客观条件没有任何关系;而劳动本身,无论采取的是奴隶的形态,还是农奴的形态,都是作为生产的无机条件与其他自然物同属一类的,是与牲畜并列的,或者是土地的附属物。”[60]在私有制下,奴役别人的人与被奴役的人一样,都不是被当做人来对待,“人们认为土地和奴隶的主人优越于其他一切人而称他们为主人,但是他们和他们的奴仆一样,都是庸人”[61]。人如果把他人当作非人来对待,他也就把自我当作非人来对待,人在何种程度上把他人当做人,他也在何种程度上对自己来说成为人并且把自身理解为类存在物即人。在专制制度下形成的人对人的依附关系,是对人的关系的扭曲,在这种关系中必然会使人用非人的方式来对待人,“专制制度的唯一原则就是轻视人类,使人不成其为人”[62]。这种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形成的基础是小农经济,人被束缚于土地上进行耕作,社会相对是封闭和缺乏流动的,人的交往局限于很小的范围内,人们彼此之间形成固定的依赖关系。人在这个阶段奴役人或被奴役的原因在于生产力水平的极端低下,个人只有很小的独立能力与生产能力,十个人的自然改造力还没有一匹马的自然力强,自然人不如动物,人也不可能成为人,“那些不感到自己是人的人,就象繁殖出来的奴隶或马匹一样,完全成了他们主人的附属品”[63],这个所谓的主人也就不可能用人的方式来对待人。即使到封建社会后期,像初始那种极端型的灭人行为逐步好转,但非人的待人方式仍没有改变,帝王制度的非人结构始终没有被打破,正如马克思所说:“哪里君主制的原则占优势,哪里的人就占少数;哪里君主制的原则是天经地义的,哪里就根本没有人了”。[64]马克思一直认为,专制制度是最缺乏人性的制度,“专制制度必然具有兽性,并且和人性是不相容的。兽的关系只能靠兽性来维持。”[65]在专制制度下,人脱离了自己的普遍本质,把人变成了直接受本身的规定性所摆布的动物,像动物一样按照其生物的本能来行动,这“是人类历史上的动物时期,是人类动物学”[66]。
随着工业和交换的发展,基于血缘和地域的人对人的依赖关系被打破,人的关系过渡到人对物的依赖,这是一种抽象的普遍的依赖关系。“这种与人的依赖关系相对立的物的依赖关系也表现出这样的情形: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互相依赖的。但是,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67]马克思深刻地体察到从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发展到人对物的依赖关系乃是人类历史的天命,并不是偶然的历史表现,而是历史进步的表现。“毫无疑问,这种物的联系比单个人之间没有联系要好,或者比只是以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要好。同样毫无疑问,在个人创造出他们自己的社会联系之前,他们不可能把这种联系置于自己支配之下。”[68]尽管人也取得了某种程度上的真正的独立性,但是依赖关系却仍然存在,只不过是由以前固定的依赖变为全面的依赖,人的关系仍然是以一种异化的形式而出现,人与人的关系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这种人对物依赖,一方面带来社会的快速进步,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另一方面,又使社会生产过程及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关系,变为完全不以他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外在于人的关系。以物的关系为中介的社会关系,作为操纵一切的盲目力量,把整个社会变成一台赚钱的机器。马克思指出:“活动的社会性,正如产品的社会形式以及个人对生产的参与,在这里表现为对于个人是异己的东西,表现为物的东西;不是表现为个人互相间的关系,而是表现为他们从属于这样一些关系,这些关系是不以个人为转移而存在的,并且是从毫不相干的个人互相冲突中产生出来的。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互相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无关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在交换价值上,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69]在这种普遍物化的社会关系中,人的关系变成了物的关系,人也就不被作为人来对待,人降格成了“物”,被当成了一种创造财富的“力量”。人还经常地被拿来与牲畜、机器等其他的生产力相比较,某些情况下人就会被牲畜与机器代替掉。人对物的依赖在最普遍的意义上就是对货币的依赖,人的力量的大小取决于他拥有货币的多少,货币的特性也就成了人的特性和本质力量。人陷入到全面的物化当中,“厂主对工人的关系并不是人和人的关系,而是纯粹的经济关系。厂主是‘资本’,工人是‘劳动’”[70]。厂主与工人的关系就是买卖的关系,厂主不把工人当做人,而是当作“手”,能为其带来更多货币的手。“在资产阶级经济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时期中,人的内在本质的这种充分发挥,表现为完全的空虚,这种普遍的物化过程,表现为全面的异化,而一切既定的片面目的的废弃,则表现为为了某种纯粹外在的目的而牺牲自己的目的本身。”[71]这个外在的目的就是财富,一切人都变成了实现财富的手段,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工人,都被这个目的所奴役而丧失了人的本质,成为它的奴仆。财富作为外在于人并被当成最高目的的时候,所谓“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人人平等”只能是些空洞的口号,尽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普遍地肯定了人,然而却只是以间接的、彼岸的、虚幻的形式确认了按人的方式对待人。“当物按人的方式同人发生关系时,我才能在实践上按人的方式同物发生关系。”[72]相反,当人被当成物并按物的方式来发生关系时,人也就失却了自己的本质,只能以非人的方式来对待自身和他人以及整个外部世界。
(3)按人的本质发展人
人的发展应该是处于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动态的发展,是从现实的、历史的个人出发,按照人的本质来展开人的关系,在这种关系的展开中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和充分的发展。
人的发展首先是一种自由的发展。这种自由是人对自身本质的占有,是人的本质力量不断实现的过程,同时也是在一定社会关系中人的自由自觉的创造活动的发展过程。人的发展首先是个人的发展,只有个人的自由发展才会有人类的自由发展,“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73],只要还有一个人是不自由的就不能说人类已经是自由的,个人的自由发展与人类的自由发展是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不是彼岸性的,而是人发展的现实过程,也不是只有到了共产主义才开始的。“共产主义对我们说来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74]个人的自由发展要求人作为独立的人而存在,他必须是自身的主体,他有独立的意志能够支配自己的活动,这种活动不是出于生存的逼迫或是外在的强制,而是个人自觉、自愿和自主的选择。这是由于人始终是未定型的、未完成的,人的非特定化为其自由选择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使自己从自然本能状态解放出来,可以自由地从事创造性活动,不断地自我完善和自我超越。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从事的劳动是异化劳动,是不自由的,劳动者不是依据自己的意愿而是按照外在于他并与他相对立的目的来进行生产。人作为有目的有意识的社会存在物,自主性是人自由发展的最高体现,人从自身创造性活动中生成作为人的人,正如马克思所说:“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75]作为使人成其为人的活动,是一种“自由性质”的活动,在这种自由的活动中“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够完全自由地发展和发挥他的全部力量和才能”[76]。而个人的发展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实现,个人的自由发展内在地包含着社会关系的自由发展,因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社会关系的发展构成了个人发展的条件,个人的自由发展“正是取决于个人间的联系……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必要的团结一致以及在现有生产力基础上的个人的共同活动方式”[77]。共同的活动方式成了个人之间的“黏合剂”,让单个的人结合成社会群体,使他成为类的存在物。而人在社会关系中只有处于自觉、自为和自主的状态,他才是自由的即“有个性的个人”,而不是“偶然的个人”。换句话说就是人与社会关系是相适应的而不是相冲突的,个人对社会关系有自主性而不是被外在的社会关系所奴役。
人的发展应该是全面的发展,是“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78]。人的全面发展具体表现在人的多方面潜能的激发、多种需要的满足、社会关系的丰富等等,是个人向完整的个人的发展。就人的能力发展而言,由于人的非特定性使人具有多方面的能力,而且人的能力会随着人的发展而不断发展,任何人的职责、使命、任务就是全面地发展自己的一切能力。在自由自觉的活动中,人可以适应各种不同的劳动需求,在自由的换工作职能中使自己的各种能力都得到发展。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描述的那样:“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79]这种能力的全面发展不是说让每个人都成为无所不能的人,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这里强调的是让每个人都可以按照他自己的天赋、爱好和特长进行发展,自由地选择活动的领域。要克服那种完全由分工造成的片面的发展,它使人局限于某一个领域甚至只用一种称呼就足以表明他的职业发展了。人的需要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内在的动力,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人的需要也在内容、范围和实现方式上不断地丰富与多样化。就最初层次的满足生存的需要而言,人与动物都需要吃食物来消除饥饿以维持生命,“但是用刀叉吃熟肉来解除的饥饿不同于用手、指甲和牙齿啃生肉来解除的饥饿”[80],不仅满足需要的手段具有社会性,更重要的是人的需要本身也是社会性的。“人以其需要的无限性和广泛性区别于其他一切动物”[81],人能够把他的每一种生活本能变成体现其本质与特性的需要。动物的需要是受其自然本能的制约,而人的需要则更多地是一种社会性的需要,要求摆脱单一的片面性的需要而发展成为丰富的全面的需要,“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从而某种新的生产方式和某种新的生产对象,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人的本质力量的新证明和人的本质的新的充实”[82]。人的需要作为人的全面发展的一个方面是不断丰富的,而不断丰富的需要又反过来促进了人的发展,为人的发展提供了不竭的动力,在需要的基础上人才发展出了全面的能力体系。人的需要在资本主义中极端地表现为对财富的追求,然而就在这种极端片面地发展中仍然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条件,马克思说过:“如果抛掉狭隘的资产阶级形式,那么,财富岂不正是在普遍交换中造成的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等的普遍性吗?财富岂不正是人对自然力——既是通常所谓的‘自然’力,又是人本身的自然力——统治的充分发展吗?财富岂不正是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吗?这种发挥,除了先前的历史发展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前提,而先前的历史发展使这种全面的发展,即不以旧有的尺度来衡量的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面发展成为目的本身。”[83]人的全面发展真正得到实现,必须要有社会关系的丰富,“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84]。人在实践活动中生成着人与世界的关系,并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全面地表现和确证自己的本质的完满性。个人积极参与各领域各层次的社会交往,形成各方面、各领域、各层次的社会关系,摆脱了分工、地域和民族的狭隘局限性,个人关系也因此而变得丰富、开放和全面,并且各种关系才能够协调和谐发展。
人的发展不仅是自由全面的而且也是充分的发展,是人的创造性天赋的充分发挥、人的本质力量的充分体现、人的关系的充分展开。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有其自身的独特天赋,而人的充分发展就要以这种天赋为前提,让个人的潜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并没有一个极限值,因为人“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85],人的能力在不断超越自我的创造性活动中得到提高与发展。人的潜能的充分发挥是人的内在本质力量的展现,“每一种本质力量的独特性,恰好就是这种本质力量的独特本质”[86]。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独特的天赋,正是社会得以全面发展的基础,也是人作为类存在物的独特的本质力量。人的充分发展只有在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条件下才是可能的,也才是现实的。马克思指出:“在资产阶级经济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时期中,人的内在本质的这种充分发挥,表现为完全的空虚,这种普遍的物化过程,表现为全面的异化,而一切既定的片面目的的废弃,则表现为为了某种纯粹外在的目的而牺牲自己的目的本身。”[87]如果不是自由全面的发展,那么人的发展越充分,则越表现为不自由和片面,相比之下反而“稚气的古代世界显得较为崇高”[88]。然而,人的发展是一个由片面向全面、由狭隘向自由的渐进过程,也是一个人的关系的充分展开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通过自由地交往关系而实现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扩大人的体力及智力,从而使个人在现实的活动中显示出全面的能力。这种交往越频繁、关系越复杂就越能够广泛和全面地吸收彼此的创造力及成果,个人的发展就越自由、全面和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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