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节日之名
罗马人的工作周期是8天,而不是7天。对于罗马人而言,工作周中的第8天——就像下一周开头的第9天一样,也算数,这一天被称为间歇日,而这整个8天则被称为一个工作周。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便流传下这样一个传统,在农田里忙活了7天之后,罗马农民会在第8天撇下农活,来到小镇上赶集。后来,每一个间歇日都成了罗马公民的节假日,期间,只有市集上的小商贩忙忙碌碌。
一年中的各天,也被分为有利于劳作的工作日和不宜劳作的非工作日。在那些非工作日里,日常的买卖交易可能稍微受些影响,大型公共活动则被彻底取消,法院在这时也休庭了事。更特别的情况出现在“黑色之日”——亡灵节,一个一年一度的纪念罗马所受重创和灾祸的节日。与其他民族不同,罗马人尤为感怀他们所经历的各种磨难。在这些节日中,如同其他节日的惯例,罗马人觉得在此时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是不吉利的。按照德国大学者蒙森的看法,在罗马的年历表上,有239天专门适于从事法律和政务活动,除此之外,另有48个非工作日和51个亡灵节。但是,在安提姆发现的一份罗马日历却表明,在共和国时期,只有192天适宜开展各种公务,而非工作日则占到了109天。显而易见,在帝国时代的繁忙时段,宜于开展公务之时日在一定程度上的延长,肯定已经是大势所趋。但是,即使如此,罗马人仍需在每3天中就拿出1天举行各种祭典,尽管这一天可能不是什么公共节庆。
开展各种欢愉休闲活动的时机,并不仅限于上述特别的节令,因为,罗马人的1个工作日一般只有6个小时:那些劳作的人会在中午的时候,也就是罗马历1天中的第7个时辰里收工。有一则史料,描述了罗马历的一天,它始于太阳初升的第1个时辰:
头两个时辰忙于码头上那些烦人的买卖,从第3个时辰开始,就要倾听法庭里声嘶力竭的辩诉,直到第5个时辰的尾声,罗马人开始处理各种杂务,到了第6个时辰,那些烦心的买卖就告一段落了,第7个时辰宣告了一天工作的结束。从第8到第9个时辰,有足够的时间留给那些全身涂满油脂的角斗士来活动,在此之后,时间指示罗马人充分放松,休憩在那铺着厚厚睡垫的床榻之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罗马,很多由自由公民完成的工作实际上可由奴隶代劳,而且,有很多在我们看来是很重要的工作,在当时并没有人做。在罗马的极盛时期,有大批的罗马人无所事事,或者没有稳定的工作。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成千上万的罗马人靠富人的周济过活,国家也供给他们免费的饮食。除此之外,还有人从贷款、地产经营和各种抚恤金中得益,从而拥有休闲的资本。另有一批人带着这样的憧憬来到罗马,他们认为,在帝国的都城,比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更能够过上富足而刺激的生活。如果算上这些人,得享罗马休闲时光的人数,还会比上面估算的要大为增加。
罗马人把休闲活动当成娱乐这一普遍现象,是因为娱乐活动通常都在宗教这一背景下发生。在传统的家庭中以及神庙公共祭坛前,罗马人有一套正规的宗教仪式,除此之外,在他们那数不胜数的公共节庆与赛会上,罗马人的宗教情结也得以充分彰显。实际上,这些赛会起初是公祭典礼的一部分。这表明,当时的罗马人认为男女诸神也会来一道赴会。然而,到了讽刺诗人马提雅尔和尤维纳当年的时代,蜂拥在街头、剧院和马戏游乐场中的罗马公众,对那种曾经蕴含于此类赛会之中的礼俗意味,可谓所知甚微,或者说是毫不理会。一度让他们得以启蒙的古代传统再不会焕发出勃勃生机。赛会背后的那种信仰观念原本一直是十分专一而纯净,即赴会的请愿人是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虔诚愿望,祈求神灵保佑他们个人益寿延年,祈求罗马民族长盛不衰,祈求老天慈悲、物富年丰。罗马人相信,他们的男女诸神就掌管这些事务,对于其中最具权威者,罗马人单独以其名义为其举办一年一度的庆典。
很多罗马人所经历的赛会与节庆,可以说是古风不在、渐趋世俗,他们淡忘了这些节庆中一开始就蕴含的宗教成分。罗马人的赛会本源于对神灵的敬畏和取悦,但其水准旋即下滑,赛会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让那些食不果腹、愚昧无知、懒惰成性和无所事事的社会群氓来发泄心中的狂躁情绪。
按罗马古老的传统历法,3月1日是一年的开始。届时,维斯塔神庙的贞女点燃维斯塔圣火盆中的火种,新鲜的桂树枝高挂在市面的建筑物上。古老的原始备战场景在此重演,人们跳起迎接战争的萨利舞,推动着传统的马拉战车,敲起战鼓重温出战仪式。古老的安娜·佩琳娜节也在3月开幕,佩琳娜是保佑物富年丰的女神。关于罗马民众庆祝这一古老节庆的盛景,我们今天仅能从奥维德诗作《岁时记》的零星记述中博得一瞥。麦格林节在4月4日到10日之间举办,这个节庆是为了纪念基伯勒,伟大的众神之母。公元前204年,罗马公众怀着异常的兴奋和狂喜,来迎接这位女神圣像的驾到,其场面十分热烈。当年,与此相关的游行、斋戒、保持自洁及其他宗教仪式一直持续了12天。在公元前191年之后,开始每年举行麦格林赛会。紧跟着麦格林节庆的,是献祭给色列斯的节庆,这是一位资格很老的意大利谷物女神,为纪念她而举办的庆典和赛会的历史也最为悠久。这个节日从4月12日延续到19日。芙洛拉是罗马的花神,纪念她的节日在每年的4月28日到5月3日之间举办。这是一个特别热闹的狂欢节,到时候桌子上堆满了鲜花,人们头戴花环,围着鲜花翩翩起舞。对此,奥维德曾把这个节日描述为一个“可以肆无忌惮、随意玩闹”的节日。芙洛拉节结束于5月3日,从那时起收获庄稼和地里的农活会让人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罗马人不得不等上7周才能盼到他们下一个节庆。
这个节庆就是阿波罗节。按照公元前212年一则神谕的启示,该节庆得以创立。在阿波罗节举办的每年7月6日到13日,罗马人可以借机到环形角斗场中观看野兽间的厮杀和赛马,或者在剧场里欣赏哑剧及各种演出。每年9月4日到19日间举办的罗马节,也称罗马竞技会,其起源可以追溯到罗马王政时代的神话传说,是献祭给罗马民族的神王朱庇特的节日。罗马传统年历中最后一个大型的宗教节日是平民节,它创始于公元前220年,在11月4日到17日之间举办,以赛会的形式加以庆祝。凡大型罗马公共节庆,几乎很少有特定的宗教起源,只有罗马节是个例外,到时候,人们可以借纪念朱庇特的良机大吃上一顿。
在所有12月份举行的节庆中,最有名的当属萨图恩节。该节日在创立伊始时只有1天,大伙儿聚在一起吃喝,此时恰逢罗马历中的第17个月,秋季田间的播种工作马上就要告一段落,后来节期拉长,直到整整7天。奥古斯都曾将这个节日缩至3天,但后来又被延至5天。据古罗马哲学家塞尼加讲,所有的罗马人都对萨图恩节如痴如狂。节日庆典一开始的时候非常庄严隆重,身着宽大袍服的罗马元老出席在市场广场旁的萨图恩神庙举行的公共祭祀。接下来会大排盛宴。席间,元老们脱下宽大的袍服,穿上束身外套,有人还换上专门为尽兴吃喝而准备的混纺长衫。在后来的年月里,如果不敬献一头乳猪作为祭品,就算不上是过一次萨图恩节,就如同圣诞节一定要享用烤火鸡、炸牛排或者酸梅布丁一样。(www.xing528.com)
在这样的节庆里,罗马的家奴们由他们的主子们伺候着,仿佛黄金时代倒流到眼前,所有的人都是自由之身。但是,被派来张罗席面儿招呼这些饿鬼的人却形同傀儡,他们很可能会一直记得:在萨图恩节上,简直是乾坤颠倒。
如果诗人马提雅尔是一个典型的罗马城里人的话,按他的描绘,“11月份的时候,当餐巾纸横飞,随处可看到精薄的汤勺、细细的蜡烛、免费游乐入场券、盛满杏干儿的彩绘陶罐儿的时候”,自然地,人们希望捞点儿值钱家什的愿望会随之高涨。此外,咸鱼、香肠、豆酱、橄榄、无花果、梅脯、坚果和廉价的酒,也是可以得到的非常有用的东西。但是,当时的马提雅尔很可能是一个脸皮比较厚的乞援人,他想得很清楚,即总是想得到一些更值钱的馈赠品,如银制的餐具或古色古香的酒器。有些施主,马提雅尔对他们寄予厚望却由之收获甚微,对此类人等横加鄙视的同时,这位诗人也从中悟出了一个伟大的道理:“你唯一可终身拥有的财富,就是你放弃的东西。”出自古罗马人笔下的这句话,至今让我们惊叹不已。
在1月份和2月份的时候,罗马人坚守着很多传统的宗教习俗,比如说纪念雅努斯,一位保佑人们出入平安、万事开门红的神灵。在过去的那些宗教氛围很浓的岁月里,罗马人在每日之初、每月之初和每年之初都会敬拜这位门神,他的名字“Januarius”也就留在了后来的“1月”(January)这个词里。在这个月份里,人们还祭祀能预知前程的女神卡曼塔,时间是在1月11日到15日。
对于罗马共和国的立国基石——广大农民们来说,2月应该忙于农事。然而,他们却把时间花在了好几个宗教节庆上,这些事与他们田间地头的工作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其中2月21日有一个公共节日,像天主教的万灵节一样,这个节日是用来缅怀和纪念死者的,“好让父兄的灵魂安息”,奥维德描绘道:
上天之灵要求甚少:他们更看重献祭者的虔诚态度,而不是值钱的贡品……用真心实意编成的花环所拼凑的一小片儿花砖、一小捧谷粒儿、一小撮儿盐巴、一块浸过酒的面包,或是稀稀疏疏的几棵紫罗兰——作为贡品,这些东西足够了。人们把这些东西放在瓦片上,留在大道中央。
这些礼俗是始于2月13日的一系列宗教仪式的高潮,在紧随其后的2月22日,罗马人迎来了一个家庭团员的节日——卡里斯提亚节。该节庆的名称取自那最为亲近的卡里一家人欢聚一堂之意,所以,很自然地,在这个节日里要举行祭祀先祖的典礼。奥维德在诗中写道:“尽情享受这一切吧,那么多亲人已离我们而去,所以应当对健在的同胞倍加珍惜。”在这一天里,人们忘记了不悦,宽容了他人的过错,弥合了彼此间的分歧,在享用了圣餐的家庭守护神的面前重现了家庭的团圆。
在每年亡灵节举行期间的2月15日,罗马人另有一个在山洞中举行的奇怪节日——牧神节。节日在陡峭的帕拉丁山西南坡山脚下举行。从传统意义上讲,这里是母狼养育罗马建城者罗慕路斯和勒莫斯的地方。年复一年,从远古一直到基督教罗马时代,每年的牧神节那天,人们都要向这位神灵献祭一条狗和一群山羊,以及一块圣餐饼,后者由维斯塔贞女用刚收获的谷穗儿制成。接着,有人从宰杀牺牲牛羊的刀上蘸些鲜血,将其抹在两位出身望族的青年的额上,又有人用浸过鲜奶的羊毛将这血迹擦掉。紧跟着,这两位青年必须大笑,裹上被宰山羊的毛皮,享用美餐一顿,然后带着两伙人绕着帕拉丁山奔跑。奔跑的时候,他们要用鞭子抽打迎面而来的所有妇女。这鞭子的皮料取自被献祭的山羊,人们称其为“净物”。
此外,罗马人还过纪念罗马奠基者罗慕路斯的奎里那节;纪念边界之神的特米那节;按照罗马人的看法,设立逃遁节是为了感怀他们那业已离位的末代伊达拉里亚君王塔尔钦;而在2月27日埃奎拉节庆上的赛马则是为了纪念战神马尔斯,这也是罗马年历中的最后一次庆典。
可以参加那么多的公立节庆,很明显,在一年中的任何一段时间里,罗马人都不乏刺激可寻。在共和国末年,罗马人有66天投入各种节庆赛会,到了马可·奥勒留(公元161—180年)当政时,这个数字攀升到135天,而在帝国末年的公元354年,节庆又增到175天——这也意味着,在一年中,罗马人有半年是在马戏游乐园和环形露天剧场中度过的。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极少看到以赛会形式举办的宗教节庆。罗马人另有许多节庆,其程序也仅限于庆典、游行和聚餐几种。尽管并非所有的罗马节庆都堪称壮观,但是,到了帝国时代,适逢节庆时至少都在大马戏场中上演令人兴奋的马拉赛车竞技会,或者在圆形大剧场中进行角斗表演,罗马的暴民们对此如痴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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