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共和国时代(公元前509年—公元前30年)结束之前,很多7—12岁的男女儿童会进入初级学校接受初等教育。初级学校都是民办的,但政府会提供场地。通常情况下,只有出身下层的孩子才选择进初级学校。有条件的家庭则会聘请家庭教师给孩子进行初级教育,更富有的家庭则干脆买一个有文化的希腊奴隶当家教。初级学校主要的教学内容是读、写、算等,音乐和体育不受重视。学校教学设施十分简陋,教学方法主要是文字记诵。体罚盛行,教师地位十分低下。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已经起床,坐在床边,穿上鞋,戴上护腿,因为天气很凉。然后我拿起干净的毛巾,一个奴仆打来一盆水,我洗手、洗脸、漱口,清洁牙齿之后,把香口胶吐出来,再仔细地把脸擦干。
脱下睡衣,我穿上束腰外衣,扎上腰带。我在头上涂上头油,精心地梳理。我在脖子上系上领巾,穿上白色的斗篷。我向父母说了再见并且亲吻了他们,书童和保姆就陪着我上学去了,他们负责帮我拿教科书和练习本。在路上碰到同学,我们热情地彼此问好。到了学校之后,我静静地走上楼梯,把斗篷脱下来放在大厅里,迅速地整理好头发。
走进教室后,我向老师问好,他亲吻了我,也向我问好。仆役们把课本、格尺和蜡板交给我。
“你好啊,把我的座位还给我,站到那边去,出去,那是我的位子,我先占的!”经过一番抢夺,我才算安稳地坐到了座位上开始上课。学习告一段落之后,我就向老师请求回家吃午饭,他应允了,我们彼此说了声祝愿。回到家之后我就放开了胃口,吃了一些白面包、小肉片菜卷、奶酪、干无花果、坚果,又喝了一些凉水。吃完这些后,我就返回学校,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我拿了毛巾,在仆役的随同下前去洗浴。我一路小跑赶上了同去洗浴的队伍,我们彼此打着招呼,说着祝福的话语:“洗浴愉快,晚餐快乐!”
在公元前1世纪罗马共和国时代结束之前,很多罗马的男孩女孩习惯了这样的学校生活模式。接下来的4个世纪中,这种模式继续存在,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在帝国时期,孩子们把去洗浴的时间改在了下午。而且,据记载,后来的孩子们起床的时间更加提前了。罗马人很是怜悯这些可怜的男孩女孩,因为他们不能好好地睡个早觉,还要被送到老师那里去集体管教。“你去诅咒教师吧,是他们用粗暴的威胁和武力强迫孩子们早起上学,在公鸡还没有打鸣报晓的时候就打扰了周围人的好梦。”诗人马提雅尔(Marcus Valerius Martialis,约公元40年—公元104年)曾发出这样愤怒的声音,因为他居住的地方离某个学校实在太近了,以至于他根本别想享受一个安宁的早晨。
罗马的学校比只有一间教室、一个人的学校好不了多少,就像一个小型的罗马商铺,面朝大街,仅用一条门帘来遮挡。从仅存的史料中可以看出,罗马人的学校生活似乎是很不愉快的。虽然当今世上有很多孩子不喜欢校园岁月,然而,与罗马儿童过着的炼狱般的学校生活相比,现在的孩子们享受的可是天堂般的待遇。
罗马人书写用的青铜墨水瓶(www.xing528.com)
学校老师们也承受了很多不如意,诗人尤维纳在公元1世纪的时候曾描述过此类现象,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描写了学生们缴纳学费的情景,虽然数量很小,但是学生的奴仆们还是很吝啬掏出这笔钱。事实上,教师们的收入非常微薄,他们中很多人付出了辛苦的劳动,可是还不如那些画家和手工艺人们挣得多。诗人贺瑞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公元前65年—公元前8年)的父亲最初就不想让他和同村的男孩子们一起去当地的学校念书,因为每个月的学费需要8阿司,但是如果把贺瑞斯送到位于罗马的奥比里乌斯的学校上学的话却不需要花费这么多的学费。1阿司是一枚很小的铜币,10个阿司才相当于1个第纳里乌斯。有官衔的士兵们一年可以享受尤利乌斯·凯撒提供的225个第纳里乌斯的俸禄,但是他们的食物、衣服和住宿都是免费的。一名有30位学生的老师每月可以获得15个第纳里乌斯,一年获得180个第纳里乌斯,但是食物、衣服和住宿的问题必须他自己解决。这在共和国时期也可以称得上是极其微薄的收入了,因为一个普通的罗马人,即使供养妻子的话,一年最低也需要大概250个第纳里乌斯才够。
卢西乌斯·奥比里乌斯·普皮鲁斯是公元前1世纪左右罗马最知名的教师之一。他来自意大利南部的贝内范图姆,他的双亲是被谋害致死的。在家乡教了多年书之后,他于公元前63年搬到了罗马,那一年西塞罗是罗马的首席执政官。奥比里乌斯那一年正好50岁,苏埃托尼乌斯说过,奥比里乌斯是个尽职的好老师,他通过教学获得的声望远比他的收入高出好多。贺瑞斯在他身上用了一个词汇——“正义的鞭笞者”。有人目睹他举起棍棒或皮鞭对学生进行惩罚,事实上,这些学生们都是一伙儿的。奥比里乌斯活了大概100岁,但他后来得了失忆症,境遇也很可怜。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事业,也成为了一名语法教师,在奥比里乌斯的家乡贝内范图姆树有他的大理石雕像。
和奥比里乌斯同时期的帕布里乌斯·瓦勒瑞乌斯·加图也是一位非常有名望的老师,他有许多贵族学生;但一生清贫如洗。为了偿还债务,他不得不把位于图斯科卢姆的住宅卖掉,搬到一个简陋的小屋中居住。在奥比里乌斯和瓦勒瑞乌斯之后的几个更加繁荣的世纪里,尽管有一些老师会取得成功,但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收入微薄,过着举步维艰的生活。能够得到重要人物尤其是罗马皇帝的资助是获取荣誉和盛名的一个途径。苏埃托尼乌斯的《伟大人物的生活》的残存篇章里曾生动地描述了这些老教师们的轶闻趣事。
由于在罗马共和国早期,人们非常严格地遵守各项规定和秩序。后来的一些脾气暴躁、性格粗鲁的老师坚持了旧有的惩罚传统,心里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他们经常引用希腊著名的智者亚里士多德的话语:“教育可不是娱乐,年轻人的学习不等同于玩耍,因为所有的学习都是痛苦的。”
西方教育中的体罚现象由来已久。古罗马征服希腊后,几乎全盘移植了希腊式的教育,因此希腊教育中的惩罚也相应地被古罗马人所承袭,并且更甚。拉丁文中“学”的字根指“学科”,该词兼有知识、知识体系及权力、纪律、军纪等意思。由此可见,古罗马人并没有把教育与惩罚(当时几乎等同于体罚)两者的关系进行科学分析,而是将两者模糊对待并等同起来。许多研究表明,对学童进行体罚是古罗马教育,尤其是初级教育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拉丁语中,“学习”的意思就是“伸出你的手去挨打”。“主罚教师怒气冲冲,被罚儿童呼天喊地”,就是古罗马学校生活的真实写照。罗马人很信奉希腊著名剧作家美南德的话语,因为他的著作在罗马的学校里非常流行:“一个没有接受过鞭笞的人就等同于没有受过教育。”几乎没有人对他的话提出反对意见,这几乎成了古罗马人的共识。
罗马著名剧作家普劳图斯(Plautus,公元前254年—公元前184年)更是生动地描写了古罗马教育中的体罚:“……如果随后你回到家,身穿小外套,脸向老师,坐在凳上;你读书给他听,若读错一个音,他便把你的脊背打得五色斑斓,犹如小儿的围嘴。”手举皮鞭、面相凶恶的教师成为公众心目中的典型形象,为世人熟知。贺瑞斯的老师俄尔毕利乌斯就被其称为“鞭挞者”。马提雅尔甚至说“教过贺瑞斯的教师俄尔毕利乌斯和卑鄙的游乐教师的不停顿的吼叫与棒打,搅乱了战神马尔斯的宁静”。
体罚在古罗马学校初级教育中如此盛行,从根本上说,这是古罗马奴隶主们权力意志为上的残暴阶级本质决定的;从社会因素来看,当时普遍流行着一种对体罚支持与认可的态度;此外,还与教育制度本身的落后等因素密切相关。
在西班牙出生的马可·法比乌斯·昆提良(1)(Marcus Fabiius Quintilianus,约公元35年—公元95年)却对体罚有着不同的认识,他说:“尽管鞭笞是一种似乎成为习惯的做法,但我认为这种行为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它是惩罚奴隶的令人厌恶的做法。如果一个孩子有些迟钝,他不会对任何谴责有什么反应,如果你殴打他的话,他只会变得愈加麻木,就像那些奴隶最悲惨的结局。”他还认为,如果经常正面告诫,在课业上严加督促,体罚就没有必要;幼年时使用体罚,一旦长大以后,恐吓失去了作用,就更难以驾驭;体罚造成儿童心情压抑、沮丧和消沉。普鲁塔克则在《论儿童教育》中说:“要用鼓励和合理的动机争取儿童自由学习学科,绝不要用鞭笞或任何其他侮辱性的惩罚去强迫他们学习。”当时,还有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开始重视并关心学生的个性发展和心理健康,但是,这种进步的教育理念在当时曲高和寡,难以形成潮流,在实际的教学中反响较小。
尽管存在着暴力的行为,昆提良还是认为到学校接受教育要好于家庭辅导。但是传统的家庭辅导模式依然存在。随着共和国后期以及帝国的几个世纪的繁华,越来越多的罗马父母都会为子女们聘请家庭教师,通常都是从奴隶市场上买回来的希腊仆役,如果这些仆役们精通阅读、音乐或者算术的话,他们教书的价钱还会很高。由于教育在罗马并不是强制性的举措,因此如果父母不让孩子接受教育的话,孩子长大了很可能就成为目不识丁的文盲。罗马共和国和帝国时期也没有形成国家对教育的控制和监管。帝国晚期的时候,有一些皇帝会对教师进行管理和控制,同时,也鼓励各个地区以及地方的行政长官加大聘用教师的力度,尤其要聘请更多优秀的教师。
后来,当罗马的教育体系日渐完善的时候,大多数的罗马儿童的教育水平依旧停留在基础阶段,这意味着他们只是简单地掌握一些读写的技能,以及牢记一些箴言,也能做一些简单的算术。罗马的数字是由6个字母表示的:I(1),V(5),X(10),L(50),C(100),M(1000),表示88的时候,需要写出LⅩⅩⅩⅤⅢ,这也是这种计数方式非常麻烦的地方。同加减法一样,罗马人也需要用算盘来做乘除法的运算。这些常识通常是在家庭生活中掌握的。帝国初期,罗马的儿童们受保姆或者陪同上学的仆役们的影响比较大。昆提良曾建议父母们“首先要看孩子的保姆们语言表达是否准确”。当然他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具备优秀的品格”。与所有敏感的父母们一样,罗马人也认为孩子幼年时受到的影响是很深刻的。塔西佗也持同样的观点,他曾抱怨说,“现在我们试图让婴儿接受一个希腊小女仆,同时还会有男仆来帮助她做家里琐碎的事务”,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孩子们的头脑中从一开始就对这些仆役们形成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家里人似乎对这些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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