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述之梦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亨利的心理情状,它揭示出他对于原始性欲的恐惧,以及他想要遁入一种禁欲主义的愿望。在这一梦中,人可以看出他的内心生长发展的方向。由于这种原因,我们将用较长的篇幅来为这个梦释义。
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山道上。在道路的左侧,有一个黑暗的深渊,道路的右侧是一面石壁。沿途之中,石壁上有一些凿刻而成的洞穴、避难所,它们是为那些孤独的漫游者躲避险恶气候而设的安身之处。在这些洞穴中的一个洞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娼妓正在歇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我从石壁的一侧看到了她的背面。她有一个形体模糊、松软的身体。我好奇地看着她,用手触摸她的臀部。突然间,我仿佛感觉到她不是女人,而是一种类型的男妓。
这时。这同一个人由于变成圣人而引人注目,一件深红色的外衣围在他的肩上。他迈开大步走到路上,然后走进另一个比原来那个大得多的洞穴,这个洞里有着砍凿而成的粗糙石椅、石凳。他用一种傲慢的眼光把所有已经在洞里的人(其中还有我)都赶出洞去。接着,他和他的追随者们走进洞来,在石椅石凳上坐下。
关于梦中的娼妓,亨利所提供的个人联想是,“威伦多夫的维纳斯”,一个雕刻而成的(旧石器时代的)丰腴女人的形象,她大概是原始生命之神,或者是丰饶女神。然后,亨利补充说:
“当我漫游威利斯(法属瑞士的一个市区),在那儿参观古代凯尔特人的穴墓和出土物时,我第一次听说,触摸臀部是一种繁育仪式。人们告诉我,在那儿过去曾有一个用各种各样的物质涂抹的、光滑的砖石斜面。不育的女人为了医治自己的不育症,她们必须裸露光光的臀部,从斜面上滑下。”
关于那件上衣,亨利联想到的是:“我的未婚妻有一件样式与之相似的上衣,不过是白颜色的。在做这个梦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一同外出跳舞。她穿的就是这件白上衣。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姑娘,她是我未婚妻的朋友。她穿了一件深红色的上衣,而我更喜欢这件上衣。”
如果梦不是愿望的满足(如同弗洛伊德所教授的一样),而是荣格所设想的“潜意识的自我表象”,那么,我们必须承认,最为充分地表现亨利的心理情状的是,有关“圣人”之梦的描述。
亨利是一位行进在狭窄的道路上的“孤独的漫游者”。然而,(也许多亏了分析)他已经置身于荒凉的巅峰下面的路途之中。在左侧,潜意识的一边,与他的道路毗连的是看不见底的骇人的深渊。在右侧,道路被他的意识观点的坚硬岩壁阻断。但是,在洞穴(它们象征着,可以这样说,亨利意识天地中的潜意识领域)中,有一些位置,每当气候恶劣——换句话说,每当外部的压力变得令人感到极度恐惧之时,我们就可以在其中找到避难者。
洞穴是在岩壁上凿刻而成的,它们是人类有目的的劳作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类似于这样一些出现在我们的意识之中的间隙:那些当我们的凝神观照能达到极限,并且断裂之时,幻想的材料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其中的间隙。在这种时刻,某种出人意料的存在就会显露自身,并使人深刻地洞悉心灵的潜意识背景——使人窥见我们的想象在其间自由自在地运动的潜意识领域。除此之外,岩石洞穴也可以是大地母亲子宫的象征,它们表现为神秘的洞穴,在这些洞穴里,转化和新生得以发生。
因此,这个梦仿佛象征着亨利转向内心的隐退——当世界变得令他无法忍受时,他遁入自己意识内部的一个“洞穴”,在那里,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幻想。这种释义同样也能够用来解释为什么他看到了女性形象——一个他心灵内部的女性特征的翻版。她是一个形体模糊、松软的、若隐若现的娼妓,象征着存在于亨利的潜意识之中的、他在意识生活里永远不会接近的一位女人的被压抑的意象。虽然娼妓对于亨利具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正如她会对于每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儿子具有吸引力一样(作为对于母亲过分崇拜的相反结果),她始终对于他是一种严格的禁忌。(www.xing528.com)
对于这类青年男子来说,与一位女人保持一种纯粹的、动物式性欲关系,同样排除一切情感的观念通常具有的强烈的吸引力。在这种形式的结合中,他能够使自己的感情分离,并在一种终极意义上始终能够“忠实于”自己的母亲。因此,虽然其他的一切皆可改变,但是,在母亲设置的、排斥一切其他女人的禁忌,在她儿子的心灵里始终不变地具有效力。
亨利仿佛完全遁入了他的幻想洞穴的背景之中,他仅仅“从后面”看到了那个娼妓。他没有勇气面对面地注视她。但是,“后面”同样也意味着她的人性特征最不明显的一面——她的臀部(她身体上的将会刺激男性的性活动的那一部分)。
通过触摸娼妓的臀部,亨利潜意识地实施了一种类型的繁育仪式,它与许多原始部落举行的仪式颇为相似。用手触摸常常与治愈连在一起;但同样,用手触摸既可以是一种防卫,也可以是一种诅咒。
紧接着,这种观念出现了:梦中的人物根本就不是女人,而是一位男妓。因此这一人物就变成了雌雄同体的人物,他就像很多神话中的人物(也像是初梦中的“祭司”)。从处于青春期的人们身上,我们常常可以观察到他们难以确认自己的性别;所以人们并不认为,出现在青春期的同性恋是异常的。亨利的心理结构中同样也存在着这种性别的不确定性,他在自己一些早期的梦里已经暗示了这种不确定性。
然而,压抑(和性的不确定性)可以引起有关娼妓性别的混乱。那个既吸引做梦人,又排斥做梦人的女性形象转化了——开始转化成一个男人,接着转化为一个圣人。第二种形式的转化清除掉了形象的一切性特性,并暗示道,逃避性现实的唯一办法是,排斥肉体,过一种禁欲的圣徒生活。这种戏剧性的颠倒在梦中是常见的;某种存在转化成它的对立面(正如娼妓变为圣人),仿佛是为了表明,通过转化,甚至完全相反的东西也能够互相转化。
从圣人的外衣上,亨利同样也看到了具有意味的东西。外衣通常是保护性外壳或者面具的象征(荣格称其为人格面具),是个体向世人呈现的面具。它具有两重目的:首先,给他人留下一种特定的印象;其次,它隐藏起个体的内心自我,避开他们窥视的眼睛。亨利的梦给予那位圣人的人格面具向我们表明了他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和她的朋友的态度。圣人的外衣有着她朋友的外衣的颜色,亨利对其非常欣赏,但是,圣人的外衣又有着他未婚妻的衣服的样式。这可能暗示,亨利为了避免受到她们的女性魔力的吸引,他的潜意识渴望将圣人的特征同时赋予两位女人。此外,外衣是红颜色的,从传统的意义上看,这种颜色(正如我们在前面论述的一样)是感情和激情的象征性颜色。这样一来,圣人的形象便被赋予了一种色情化的精神特征——一种在这样一些人们身上常常可以发现的特征:他们压抑自己的性欲,试图完全依靠自己的“精神”或理性生活。
然而,对于青年人来说,这样逃避肉体的世界是违反自然的法则的。在生命的前半时期,我们应该学会接纳我们的性生活:对于我们种族的维系和延续,这种生活是绝对不可缺少的。梦向亨利所暗示的仿佛正是这一点。
圣人离开原来的洞穴,走到路上(从巅峰走向深谷),进入第二个里面有粗糙的石椅和石凳的洞穴,这令人联想起早期基督徒膜拜和躲避迫害的地方,这个洞穴仿佛是具有治疗意义的、神圣的地方——冥想沉思之地,俗世向着天堂、肉体向着精神转化的神秘之地。
亨利没有获许跟随圣人同行,而是同所有那些原来在洞穴里的人(他的诸潜意识实体)一道被赶到洞外。事实仿佛是,亨利和那些所有不是圣人的追随者的人们被告之,他们必须在外部世界中生活。梦好像是在说,亨利必须首先在外部生活中获得成功,然后才能够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倾注于一种宗教的或曰精神的生活中去。圣人的形象仿佛同样也(以一种相对而言未分化的、预先的形式)象征着潜意识自我:然而,亨利尚未完全成熟、尚无能与这一人物建立一种直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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