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2年,就在“华丽者”洛伦佐临死前,一位年轻的佛罗伦萨人创作了大理石浮雕《半人半马怪和拉庇泰人之战》,这件作品有力而带戏剧性地宣告了一个新天才的诞生,他就是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
76. 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作《半人半马怪和拉庇泰人之战》,1492年,大理石浮雕,84.5×90.5厘米,佛罗伦萨博纳罗蒂宅。
他十七岁时作这个浮雕,当时他也许在圣马可花园工作。瓦萨里说这个花园是开放的画室或“学院”,陈放着美第奇家收藏的部分塑像和浮雕,供青年艺术家使用。青年们在这里受多那太罗的老学生贝尔托尔多(Bertoldo)指导,练习绘画和雕塑。米开朗基罗的《半人半马怪和拉庇泰人之战》据说是古典式的,受皮萨诺一家、多那太罗和贝尔托尔多等人雕塑的影响,同时也有波拉约洛的成分在里边。他还特别带有一种试验性质,青年艺术家仍在摸索,力图表现自己生命的内在力量。
不管这块浮雕表现的是什么——希律王大战半人半马怪,或抢劫底甲涅拉(Dejanira)和半人半马怪之战,或忒修斯大战半人半马怪,它向我们显示的是一位天才青年的斗争,他第一次试图制服坚硬的顽石,表达一个不可抑制的艺术信息。这件作品即使我们现在说它是一个“尝试”,事实上却已经很成功了。前景中精心打磨、流着汗、闪着光的裸体人像引出较远处人物的半加工表面,一种带幻觉的气体效果加强了雕刻的深度而且把整个画面融为一体。浮雕中心画面是一个锥形,像达·芬奇画中的那样,高居于锥顶的是一个扬起手臂的人,且不论他是希律王或忒修斯。锥形的左右两底有两个人形,他们坐落在大理石的底基上,锥形本身插在战斗的人体组成的大矩形中,从而显得更丰满。
这些特点把这块浮雕归于古希腊神庙的壁像浮雕传统,就像帕特农神庙和培尔嘉姆神庙(Pergamon)中的雕塑那样。但米开朗基罗的群像却具有更强的艺术效果,狂暴的体力和情感突然间爆发,这主要不是表现在对个别人物的处理上,而是表现在人物的相互联系中,特别表现在艺术家自己与石头融会相通,对没有生命的顽石作出的作用和反作用中。从一开始,他的艺术奋斗就要穿透物质、打败物质。
米开朗基罗在襁褓中就被托付给奶妈代养,她是个石匠的女儿,也是石匠的母亲。米开朗基罗自己说这件事决定了他以后所走的艺术道路。显然,从孩提时代起就切割石头、刻画石头,当然使他对石头了如指掌。他熟悉石头的隐秘纹路和天然接口,也熟悉石头间隐藏着的色彩,这些色彩在一场夏日的暴雨或长时间的烈日灼晒后就显得特别鲜艳。
77. 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作《圣徒马太》,约1505——1506年,大理石,高216厘米,佛罗伦萨科学院藏。(www.xing528.com)
78. 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作《仍嵌在大理石中的海神》,草图,1520——1525年,大英博物馆藏。
由于他对石头了如指掌,用起来得心应手;也由于他要和那些产生出形象的大理石石块融会沟通,所以他经常去意大利最好的大理石产地卡拉拉采石场,亲自在山腰上挑选石段。有一次,他为给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的墓寻找原料,他在采石场待了八个月,从1505年5月直到12月为止。在他的艺术生涯刚开始的这些光辉岁月里,他在那高高的山岭上想些什么,我们只有凭想象去猜测了。
在山上他可能看见一个更接近神明的自然,看见它反射在自己又恨又爱的大理石中。他甚至想在山上刻一尊巨像或某种大型雕塑,把它留在群山之巅;或者,另一种处理方法,是把它留在那里和禁锢它的物质作斗争。米开朗基罗对石头极为敏感,因此常认为塑像早已包含在石头中,他曾说:“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拿掉,雕像早就在里面了。”即便如此,把那些他认为已包含在大理石中的东西解放出来,这场斗争仍然是艰苦卓绝的。物质(石头)和形态(他可以从石头中解放出来的创造物)就像两个互相厮打的强敌,或者像母亲和孩子——母亲不愿意分开,孩子则力争自身的独立。
这种矛盾时常使米开朗基罗的艺术生涯进退两难,而最明显地表现在一些他未能完成的作品中。《圣徒马太》在1505年至1506年间两次开工,但由于艺术家力所不及的客观情况又两次放下。按计划这是作者为佛罗伦萨大教堂中殿所作的十二尊使徒像之一,但又是十二尊中唯一开工的一座。教皇下专令命他去罗马修筑陵墓,这就打断了工作进程。我们现在站在大理石前,看见人的形象从中浮现,仿佛他从开天辟地时起就锁在顽石之中,而现在终于获得了生命。从不同角度看起来形象清晰而有力,有时又好像融到石头之中。石块既是艺术家作品的摇篮又是它的监狱,它时而哺育他的创造力,时而又将它紧紧地束缚。从技术上看,《圣徒马太》在被米开朗基罗弃置时显得特别有趣,因为它让人看出他的雕刻方法。他从大理石块正面入手,然后,像刻制壁缘浮雕带那样,在逐渐切入的过程中剥出一尊人像来。
尤利乌斯二世墓上的四个奴隶在米开朗基罗死时也未完成,这是艺术家要从石头中夺一个形象出来的另一个例子。米开朗基罗的构图技巧可从隐约可见的造型中看出来,这里有呼之欲出的生命,也有为摆脱物质的束缚而反抗、而争取解脱的一个个形象。
米开朗基罗在死之前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步,即在艺术思想和思想转变为人们能够认知的艺术形式间作出严格的区分,这一点对现代艺术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代人一定会看出:在这些粗糙、未经完成的表面之下,他的创造力经常会得到充分的表现。事情常是这样: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可以比平淡地讲出来的东西更好地表达内心的冲突和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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