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明一点透视法(或中心透视法)对艺术家的用处,勃鲁奈勒斯契的好友多那太罗的早期作品《莎乐美之舞》是最好的例子。这是锡耶纳大教堂的圣水洗礼盆四周六块青铜浮雕板中的一块,其他几块浮雕分别由吉贝尔蒂、雅可波·德拉·奎尔查和其他人所作,显示着空间和故事情节处理的不同发展阶段。每个作者对事件的描述都可以有较多现实主义或较少现实主义、较生动或不生动的选择,这些选择就表露了他们在新理论面前的立场。总的来说,叙述越是真实、富于戏剧性,铜板表面处理就越不精细,线条的和谐也不存在了。被表现空间的新技巧所吸引的艺术家,在画面的正确方位上画出许多大胆的线条,穿过一个又一个透视平面,这些平面如一页页的书,每一个都表现得很清楚,允许人物有广阔的活动区域。多那太罗的浮雕在创造空间和加强故事性方面,代表着早期文艺复兴时期浮雕艺术的高峰。
34. 多那托·迪·多那太罗作《莎乐美》,约1425年,青铜浮雕,60×60厘米,锡耶纳大教堂洗礼盆。
首先,用来表现故事情节的场面选择得再精彩不过了。希律王的宴会和莎乐美的舞蹈被一个突然到来的士兵打断,他手中的大盘子里盛着圣约翰被砍下的头。这个兵跪在地上,四脚仍在突发的动作中颤动,他身上弯弯扭扭的线条处在一条竖线的终端,这条线通过希律王左边客人的身体,和他头边的柱子,一直伸向大厅的天花板。大厅又大又高,至少有画面前部较高人物的两倍高,四周围着开放的拱门,从中可见一连串内景。柱子右边两个拱门包含着故事中的其他重要因素:一个小乐队在演奏音乐,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也未受干扰——这对前面精心布置的戏剧性场面来说是一种必要的超脱。在乐队后面的右边有三个人亲眼看见了这万恶的罪行,其中两个抬眼望着,惊呆了;只有中间那个女人在转头时好像假装在看别处,刚好避过正视圣人的头。这是否就是希罗底,那个唆使莎乐美提出要求的人?穿过另一道拱门可以看见圣约翰的头被卫兵举起,和前面的情景互相呼应,这样就越过乐师把我们带回到希律王这个可怖的人物身上来。成群的客人和莎乐美本人身上线条粗重的服饰和着意强调的细节,正和希律王这伙人强烈的情绪相映照。
35. 洛伦佐·吉贝尔蒂作《圣约翰之囚》,1427年,青铜浮雕,60×60厘米,锡耶纳大教堂洗礼盆。
36. 洛伦佐·吉贝尔蒂作《基督之洗》,1427年,青铜浮雕,60×60厘米,锡耶纳大教堂洗礼盆。
当我们注视这画面,由前到后又最终由后到前地看这故事时,不知为什么我们仿佛已穿过好多厅堂,了解到希律王的宫殿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很快地亲身经历了这场事变,最终来到两个僮仆那里,和他们抢着从同一条通道出去!很显然,在讲这个沉痛的故事时,空间增加了新的维度。
相比之下吉贝尔蒂的《圣约翰之囚》就显得苍白无力。他对空间的处理只反映出他知道新近时兴的透视方法,而不是真心想用它来创造环境。所有的人物都聚集在台前,根本未打算使用图中所暗含的空间。唯一敢这样做的人——圣约翰手臂后面长胡子的人,为他的这种大胆付出沉重代价:他被挤在圆柱和台柱之间。公正地说,这个作品是吉贝尔蒂设计、由他的助手们完成的,这也许可以解释它细节上的粗糙。吉贝尔蒂自己的技艺在另一幅浮雕《基督之洗》上表现得较充分,他用浅浮雕刻画的人物细腻平滑,都在同一个透视平面上,发出闪闪的反光,这就更加突出作品是作在一块青铜表面上。天使飘动的衣带勾出优美的线条,与基督和圣约翰的衣饰相配合而形成一个优美的图案,这样,主要人物就由一个线状图案连接着。浮雕下半部的格调由上半部分反映出来,上半部事实上有一个斜面,以便采集并反射一种连续的、近乎是透明的光。这给画面带来一种梦幻的、宗教般的色彩,天使、上帝和天鸽在其中忽隐忽现,十分符合他们的神灵身份。
把这幅浮雕和多那太罗的大理石浮雕《基督升天图》作一番比较是很有意思的,从中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两位画家的不同创作意图。多那太罗的主题是自然主义的和人性的;吉贝尔蒂则是宗教的、象征性的。(www.xing528.com)
《基督升天图》大约是1428年所作,多那太罗运用了一种叫“stiacciato”的技巧,即极浅的浮雕法,在这幅图中最深的刻痕也不超过8.5毫米。用这种技巧,多那太罗实际上是把大理石变成一块画板,他因此必须使用像画家一样的方法。在这里,他借明暗而不是色彩来表现立体和空间,透视是他表达距离的方法。多那太罗是佛罗伦萨那一小群创新者中的第三个(与勃鲁奈勒斯契和马萨乔一起),他在这儿不仅表现出自己是伟大的雕塑家和艺术家,而且是勇敢的创新者和光辉的艺人。
《基督升天图》是光和气效应的高度协调。向彼得交付钥匙这件事和基督向玛利亚及使徒们现身融混在一起。事情发生在山顶上,渐往下消失的树丛表示背景上的斜坡,左面,一连串山峦把我们视线引向远方,朝着耶路撒冷方向。
假如不花时间细细品尝,不慢慢地领会多那太罗精妙的艺术语言,我们是很难欣赏这幅作品的。在《莎乐美之舞》中,由于立体的细部雕刻干脆有力,比如像拱门下深深的刻痕和突出在柱石之外的木梁,因此各空间平面清晰可辨,互不干扰。但现在为表现柔软的气体流动就把这种手法放弃了。透视平面还是有的,每一个平面都清楚可见,并且因艺术家把每一个人都准确地放在他自己的空间位置上而被巧妙地运用着,但这些人又几乎毫无差别地混杂在一起。此外,很浅的浮雕法还把每个平面变成一张几乎是透明的幔,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上的花瓣。
37. 多那托·迪·多那太罗作《基督升天图》,约1428——1430年,大理石浮雕,40.6×114.3厘米,伦敦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藏。
然而细看向耶路撒冷起伏而去的山峦,又可以感受到背景的广阔,使徒们左边的树木从故事发生的山顶沿坡直下,它们逐渐变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从而表现出包围它们的空气和距离,最终与地平线混为一体。天使们从柔软透明的云层中浮现,轻柔地在中天飘游,拂动树梢的微风也在吹动他们向前。玛利亚和使徒们又惊又悲,发出一种激动的震颤,但这在耶稣的形象那儿平静下来。耶稣是整个画面的中心,在他身上整个画面集中起来,其规则就是中心透视法。
在这幅作品中,多那太罗集文艺复兴早期征服自然和现实的企图之大成。在基督升天再生的奇迹故事中,他再次为自然和人类生命唱了一曲无双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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