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历次党代会：影响中国历史的风雨兼程

按照中共九大通过的党章，十大本应该在1974年召开。但1971年9月13日，林彪等因反革命阴谋败露，仓皇出逃，折戟沉沙，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九一三”事件，导致中共中央连一位副主席也没有了，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成员中属于林彪集团的人需要清除调整，林彪事件也需要由党代会做出正式结论。因而，提前召开十大为形势所需。

1973年5月20日至31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工作会议，会议有3项内容：讨论批林整风运动、讨论当年国民经济计划、筹备召开党的十大。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宣布解放谭震林、李井泉、乌兰夫等13名老干部，并决定王洪文、华国锋、吴德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并参加政治局工作。会议还确定了关于十大代表的产生办法以及修改党章的原则和方法，决定由张春桥等组成党章修改小组，在中央政治局领导下，起草《中国共产党章程（草案）》和党的十大政治报告。

按照中央工作会议的部署，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各大军区党委和中央直属单位的党组织，都成立了党章修改小组，征求党内外群众的意见，向中央报送了41份党章修改稿。与此同时，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先后召开扩大会议，协商选出十大代表1249名，报送中央批准。由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负责起草的《在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草稿）》、《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草稿）》、《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改草案》都已完成，经过中央政治局7月会议讨论修改，然后于7月上旬报请毛泽东审阅，得到“原则同意”的批示。

中共十大于1973年8月24日至28日在北京举行。图为毛泽东主持会议。
新华社记者齐铁砚摄

8月12日至19日，十大代表按所在地区、单位分成34个组就地分别举行预备会议，讨论为大会准备的3个文件，提出意见。预备会议上，大多数代表根据毛泽东的指示，除在文字措辞方 面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外，表示同意中央认可的以坚持“文化大革命”的“左”倾错误为基调的3份十大文件草稿。8月20日，中央政治局通过决议，批准中央专案组《关于林彪反党集团反革命罪行的审查报告》，永远开除林彪、陈伯达、叶群、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等人的党籍。当天晚上至8月23日，由王洪文任主任的十大选举准备委员会开会，通过了十大主席团名单草案、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候选人名单草案。至此，筹备召开十大的文件准备和组织工作的准备都已完成。

在筹备、召开中共十大的过程中，邓小平的复出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而王洪文的“火箭”式上升也令人惊奇。

“文化大革命”初期，邓小平作为“党内第二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打倒，下放江西。“九一三”事件后，毛泽东亲自抓干部政策的落实工作。1972年1月10日，毛泽东突然出现在陈毅追悼会上。他在与陈毅夫人张茜的谈话中，提及邓小平，说邓的问题“属人民内部矛盾”等。1972年4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强调“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不但要看干部的一时一事，而且要看干部的全部历史和全部工作”。于是，1972年8月1日，在国防部举行的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45周年招待会上，“下放”到江西已经3年未曾露面的陈云、王震露面了。

在陈云、王震露面后的第四天，毛泽东接到了一封邓小平从江西寄来的信。对邓小平的信，毛泽东批示：请总理阅后，交汪主任印发中央各同志。邓小平同志所犯错误是严重的。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一）他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二）他没有历史问题。亦没有投降过敌人。（三）他协助刘伯承同志打仗是得力的，有战功。除此之外，进城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做的，例如率领代表团到莫斯科谈判，他没有屈服于苏修。这些事我过去讲过多次，现在再说一遍。

毛泽东的这一批示意味着将重新起用邓小平。1972年5月被确诊患有膀胱癌的周恩来，此时也急切需要有一个能统筹全局、具有治国能力和丰富经验的人来协助他工作，并在必要时可以接替这项繁重任务，而江青一伙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周恩来一边把毛泽东的批语和邓小平的信派人送往印刷厂排印，一边通知中共江西省委，解除对邓小平的监督劳动，恢复党的组织生活。

12月18日，周恩来致信中央政治局分管干部审查工作的纪登奎、汪东兴，催促他们：邓小平曾要求做点工作，请你们也考虑一下，主席也曾提过几次。27日，纪登奎、汪东兴向周恩来报告，建议邓小平回京后仍担任国务院副总理。很快，毛泽东就同意周恩来关于邓小平恢复国务院副总理职务的请示。

1973年2月20日，邓小平终于离开江西返回北京。同年3月10日，周恩来根据毛泽东对邓小平信件的批语，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会议作出《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党的组织生活和国务院副总理的职务的决定》。这意味着邓小平政治生命的正式恢复。4月12日，北京人民大会堂里，中国领导人宴请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邓小平第一次以国务院副总理的身份公开露面，引起国内外关注。

与邓小平艰难的复出相比，靠造反起家的王洪文的上升可谓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在十大的筹备工作中，毛泽东着重考虑的一个问题是中央领导班子的组成，包括林彪事件后需要再次选择接班人。

1972年7月，毛泽东说：“我的意见就是要搞一点年轻人来当共产党的副主席、军委副主席。所谓年轻人，就是年龄在30 至40之间，要工人和农民。老年、中年还要。你们多找找，南方北方都找。文化水平低一点，用一批知识分子扶助。”(www.xing528.com)

正是从这种认识出发，毛泽东看中了当时担任中共中央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王洪文。王洪文出生于1935年，当过农民，做过工人，又曾是军人，是上海工人造反派的头头，完全符合毛泽东设想的接班人条件。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从1972年7月起王洪文留在北京“参加中央工作”。其间，毛泽东专门召见了王洪文，对他寄予很高期望。临别时，他对王洪文说：“你在北京多看点马列的书，多听听各种会议的意见。”

1973年5月20日，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上，王洪文被指定出席筹备十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并被宣布正式参加中央政治局的工作。8月20日晚上至23日，十大选举准备委员会开会。根据毛泽东的意见，由王洪文任主任，而周恩来仅是副主任，成了王洪文的副手，王洪文的地位一下子跃居到仅次于毛泽东的地位！王洪文作为接班人的地位完全确立，只等由中共十大加以确认了。

1973年8月24日晚，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开幕。出席大会的代表有1249人，代表着当时全国2800万名党员。毛泽东主持开幕式。年已8旬的毛泽东动作有些迟缓，比起上一次党代会他明显衰老了许多。大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选举了由148名代表组成的主席团，通过了毛泽东为主席团主席，周恩来、王洪文、康生、叶剑英、李德生为主席团副主席，张春桥为主席团秘书长。

十大有3项议程：一、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作政治报告；二、王洪文代表中共中央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并向大会提出《中国共产党章程草案》；三、选举中共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开幕式上进行了前两项。毛泽东用一口湖南话宣布：“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现在开始。”接着，周恩来问：“主席讲几句不讲？”毛泽东没有讲，只说请周恩来作报告和请王洪文讲话。

周恩来随即向大会宣读报告。报告分为3个部分：关于九大路线；关于粉碎林彪反党集团的胜利；关于形势和任务。报告仍然肯定九大路线、党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基本路线和政策，强调整个社会主义阶段中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强调党内两条路线斗争将长期存在，还会出现十次、二十次、三十次。报告指出，林彪及其一小撮死党是一个“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的反革命阴谋集团，这实际上也就指出了林彪是以极“左”面目出现的进行反革命活动的两面派本质。报告指出，粉碎林彪反党集团的胜利，是对国内外阶级敌人的沉重打击。“九一三”事件以后，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亿万人民进行了认真讨论，对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两面派叛徒、卖国贼林彪及其死党，表示了极大的无产阶级义愤。报告同时还说：“九大以来的革命实践，主要同林彪反党集团的斗争实践证明，九大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都是正确的。”

1973年8月24日，周恩来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在中共十大上作政治报告。
新华社稿

报告还分析了国际形势的特点和发展趋势，并阐述了对外政策。报告指出，我们仍然处在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当前国际形势的特点，是天下大乱。第三世界的觉醒和 壮大是当代国际关系中的一件大事。它在反对超级大国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斗争中加强了团结，在国际事务中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报告强调第三世界同欧洲、北美、大洋洲人民的正义斗争，互相支持，互相鼓舞。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已成为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在报告中，当周恩来讲到“时代没有变，列宁主义的基本原则没有过时，仍然是我们今天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时，毛泽东插话说：“哎，不错。”这是因为毛泽东从林彪事件中记取了教训，他认为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三个里程碑的提法不妥，不同意林彪把毛泽东思想说成是“在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世界胜利的时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顶峰”这一不科学的评价。

当周恩来读到“应当强调指出：有不少党员，埋头日常的具体的小事，而不注意大事，这是非常危险的”时，毛泽东说：“对。”a这是直接针对周恩来而来的。因为1972年在批判林彪反革命集团的过程中，周恩来多次正确地提出要批判极“左”思潮，但他的正确主张不但得不到采纳，反而被认为是“右倾回潮”。1973年7月4日，毛泽东在对王洪文、张春桥的谈话中，批评周恩来主管的外交部，说：“结论是四句话：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这一批评又写入十大报告中，用意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周恩来在这期间不得不忍辱负重，抱病坚持工作，力求在可能的范围内，克服或减少“文化大革命”的危害。

大会的第二项议程是王洪文向大会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在全场1200多名代表的注视下，38岁踌躇满志的王洪文宣读了由张春桥、姚文元和他自己负责起草的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报告称：“四年多来的实践充分证明，九大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都是正确的。九大通过的党章，坚持了我们党一贯的根本原则，反映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经验，在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政治生活中起了积极的作用。”报告说，将九大通过的党章中有关林彪的一段话全部删去，“这是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一致要求，也是林彪叛党叛国，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的必然结果”。王洪文说，党章“修改草案和九大党章比较，主要是充实了两条路线斗争经验的内容”，强调“全党同志都要十分注意路线问题，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加强党的建设，保证党在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基本路线的实现”。王洪文在报告中进一步肯定了“文化大革命”，指出“文化大革命”是一次深刻的整党运动，今后还要进行多次；报告提出要有敢于反潮流的革命精神，把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路线斗争，特别是把彭德怀、刘少奇都作为修正主义加以批判；还提出把“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来一次”作为客观规律。十大党章在总的方面是九大党章的翻版，并在九大党章的基础上发展了错误。

周恩来、王洪文的两个报告总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讲完后，毛泽东宣布：“报告完毕，今天就到此为止，散会！”而这时，毛泽东却站不起来了。毛泽东的护士长吴旭君回忆说：大会开幕的时候，主席出席了，代表们热烈地鼓掌，气氛相当好。后来宣布散会了，我看到主席两只手扶着椅子使劲往下压，他想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支撑着站起来。于是我马上叫人过去搀扶他，并把椅子往后挪，好让他站稳。这时，台上台下长时间地鼓掌欢呼，持续了10分钟之久。我估计是总理发现主席的腿在颤抖，他让主席坐下，主席也就毫无顾忌地一下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而台下的代表仍一个劲地向毛主席欢呼。尽管总理打手势要大家赶快退场，代表们还是不肯离去。在这种情况下，毛主席只得向代表们说：“你们不走，我也不好走。”根据我的判断，再让主席站起来是很困难了，但这时又不能让代表们知道主席身体的真实情况。于是我建议总理当场宣布：毛主席目送各位代表退场。总理采纳了我的建议，说：“毛主席要目送大家退场。”a

8月25日至27日，大会分为34个小组进行讨论。在讨论中，许多代表愤怒地声讨了林彪反革命集团的罪行，表示坚决拥护中央作出的永远开除林彪、陈伯达等人党籍的决议。

8月27日下午和晚上，大会主席团和各代表组开会酝酿、讨论新的中央委员会的候选人名单。28日，大会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通过了中央委员会的政治报告和修改党章的报告，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章程》。随后，代表们以无记名投票方式选举出中共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包括195名中央委员和124名候补中央委员，不少靠“文化大革命”起家的造反派人物也被选入中央委员会。遵照毛泽东的意见，同他有亲属关系的毛远新、王海容等没有被提名参加中央委员会的选举。虽然江青集团的骨干分子在这次大会上更多地被选进新一届中央委员会，但一些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打击迫害、被排斥在九届中央委员会之外的老干部，如邓小平、王稼祥、谭震林、廖承志等得以重新进入中央委员会， 反映了党内健康力量的增长。

鉴于身体情况，毛泽东声明他将不出席30日举行的十届一中全会。这以后，毛泽东不再参加中央委员会的全会。8月30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中央委员会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毛泽东再次当选为中央委员会主席，周恩来、王洪文、康生、叶剑英、李德生为副主席。通过选举新的中央领导机构，江青集团几个重要成员都进入了中央政治局。其中，康生在十大以后卧病不出，江青与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从此在政治局内结成“四人帮”宗派集团，篡夺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野心更加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