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术与脸谱：爱美的戏剧家常见技巧

一　化妆术与“脸谱”

爱美的戏剧家常把化妆当作一件极难的事。因为平日不肯牺牲一点光阴，从事于这样富有兴趣的一种艺术，以致在将开幕时“临渴掘井”，“急来抱佛脚”，把几种调不和的颜料胡乱涂了满脸，假须假发妆得一塌糊涂，引得观众捧腹大笑。

有许多爱美的剧社，因怕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央求一两位职业的演剧家，替全剧人员化妆。岂知化妆是一种精致细腻的艺术，职业的戏剧家即使有精深的研究也只擅于化自己素习的那些角色底化妆。（何况现在中国的所谓“新剧家”多半不知道化妆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如果不明白剧中各人底个性及心态底变幻，则化成的妆非但不能在表现方面帮助演者，有时只怕还要发生许多预料不到的阻碍与冲突呢（如化成带笑的脸有碍于悲哭时等）。寻常职业的演剧家只熟悉自己脸上底种种特色，所以他所练就的手术也只适于在自己脸上使用，现在要他在许多人底脸上化妆，他日常练就的手术顿时失却效用。平常一个演剧家化妆至少须费半点钟——多到一点钟以上，现在要他在开幕前一点或半点钟内（爱美的戏剧家怕到后台，犹如小学生怕上讲堂一样，多在外面耽延一刻也觉得是很舒服似的），在几个或是十几个人脸上化成各式各样不同的妆，这是可能的吗？因此，这请人“代庖”的化妆所造成的恶果，较之瞎涂乱闹的“新式钩脸法”未必有甚么出入。

为甚么多数爱美的戏剧家不肯研习化妆术呢？为甚么多数爱美的剧社喜欢邀请职业的戏剧家做他所不能做的事呢？据我所知，实在是因为许多人都把化妆术看得太轻了。有许多人竟把化妆术当作西洋式的“钩脸法”，他们以为新剧与旧剧底分别犹如土货与洋货底分别一样。所以要学新剧的化妆术，只须与旧剧伶人一样记熟了一种新式的“脸谱”就得。岂知西洋戏剧的艺术与自然科学人生科学同时并进，面具式的“脸谱”早已成了戏剧历史中的一种传说，即有采用的也只是马戏和杂戏场里的丑脚；现代舞台上的角色久已不能为几种刻板的容貌所限制。一个人在第一幕中作极奸猾的事，似乎好用曹操式的白脸（姑且不论那极度色彩之不合理）；而在第二幕中心态渐变，竟变成一个心地坦白热血沸涌的人，这时候不是要改成关羽式的红脸吗？除非承认一个人一生的命运统由前生注定——好人好到底，坏人坏到底；除非把近代心理学中种种新的发见目为“异端邪说”，那刻板的脸谱，决不能适用于今日。化妆术与脸谱底区别，就在科学的与反科学底区别上。然则化妆术究竟是甚么呢？我固然不善于创造“定义”或是“界说”，但是不妨把他底功用述说一下。(www.xing528.com)

戏剧的化妆术就是用不害皮肤的各种彩色油色及其他附属品在演者底皮肤（不被服装遮掩的部分）上，施行合理的妆饰法，使演者易于表现各种戏剧的情绪。

总之，现代戏剧的化妆术实在是一种最富兴趣的艺术。他与画学、心理学、哲学、生理学、解剖学、光学等均有密切关系，决不能与已破产的“脸谱”相提并论。爱美的戏剧家如果以爱好艺术为职志，这一种“学到了学不到了”的艺术实在是不可忽略的。我愿同志们乘早及时研究与练习，免得临场时，为无谓的惶恐，白消耗了有用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