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重要的洞察揭示出我们的习惯中有些令人不安的地方。如果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上,我们看不到图景的75%的部分,不难想象,我们可能会做出一些自杀式的判断。如果你只是盯住一个目标,但是忽视了其周围纷乱而狂暴的力量,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将会非常狭隘,比如,我们可能会只关注萨达姆,但忽视了伊拉克国内各个部落之间的竞争,我们可能仅仅关注到救助银行,但是却忘记了房屋所有者的真实需求。这就好比看橄榄球比赛的时候,只盯住场地的35码线。让我们看看在过去几十年,美国国防部都是怎么制定战略的吧。他们的方法是所谓的“根据威胁制定计划”,先找到一个特定的威胁,然后制定预算,培训,组织人力物力,似乎这样就能及时的转危为安。这一方法听起来很有道理。解释起来很容易,做准备的时候也可以按部就班,还能给国会和公众提供一些极其有说服力的故事。但在实践中,这种做法只会带来灾难。如果是在和平年代,这种做法是在制造浪费,让军队疲于奔命,应付一些从来不会发生的冲突。如果真的打起仗了,战争从来不会像这种根据威胁制定的计划那样,想想我们在阿富汗、索马里、伊拉克重建中遇到的麻烦吧。
一个更好的办法是建立一支可以主动调整的军队,这支军队必须明白,它无法预知未来要面对的危机,但是却时刻准备着应对最糟糕的意外事故。正如一份兰德公司的报告所建议的,最好是把国防部设想为一个投资组合,不断的根据市场的需要调整和重组。在这种投资组合中,真实而容易操作的流动性管理应该比长期固定投资更重要。有几位学者曾经提出“有适应能力的国防”这一概念,但都如泥牛入海,全无回复。历史学家Martin van Creveldzai 回顾了一千多年的历史,总结了成功的国防和失败的国防,并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在今天已经看到,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却和现代战争基本上毫不相干。事实上,军队的现代化程度以及其与现代战争的相关程度是负的。”我们的军事计划只会盯住一点,而不会注意到变化。难怪他们总是感到吃惊。举个例子,你拿起最近的一份美国国家安全报告,就会发现里面没有“共鸣”,也没有关于增加我们适应环境的能力的介绍,不谈金融恐慌,也不谈全球疾病。这份报告津津乐道的是我们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但对我们如何改变自己的体制却惜墨如金。他们疯狂的向一个单独的目标暗送秋波:恐怖主义,就像那些美国研究生迟疑不动的盯住一个目标一样。天知道我们都忽视了什么内容!
Nisbett喜欢提起一位日本的历史学家渡边雅子(Masako Watanabe)的研究。渡边雅子观察到日本和西方的教师在教授历史的时候方法非常不同。美国的老师似乎一开始就强调历史的结局。这种方法把历史当做烹饪,好比如何一步一步做蛋糕。还记得中学时候常考的题目吗:“请列举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的五个原因。”但是,渡边雅子注意到,日本的教师却并非如此。他们关心的不是结果,而是历史的情境,就像一位中国的画家渲染山水的轮廓。日本的老师们让学生们设身处地的考虑历史人物所处的场景,去体会他们的感受,理解他们所面对的挑战,以及可以选择的策略。要是按照这种方法,就不会把学历史当成做蛋糕了:三勺革命加上一勺宗教斗争。历史是从人物与环境之间的复杂的相互作用中产生的。日本的教师认为,如果目的是为了让学生真正的理解历史,那么评分的依据应该是“他们和历史人物产生共鸣的能力”。日本教师教授历史的方法给了我们一个信号。这种方法还有一个隐含的信号:过去,当日本人盲目、狂热而无情的想实现自己的野心时,这个国家就变成了灾难的源泉。
共鸣。这是Moritz最害怕失去的东西。这是Farkash想要教会他的间谍和战争决策者的东西。他们认为,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你应该想法设法和自己的情境沟通,你要睁大眼睛,开放心灵,乐于接受令人不快的观念,甚至要设法去体会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人物的感受。只有这样,你才能提高自己的能力,去发现那些可能发生变化的重要事物。
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书的美国政治科学家和心理学家Philp Tetlock注意到了这种不断探索的精神和不停的更新你的世界观的价值。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他就开始做关于政治预测的研究,并发现了后来被他叫做“狐狸和刺猬的差异”。这个术语源于英国哲学家Isaiah Berlin。伯林认为世界上有两种不同的思想家。一种是刺猬,知道一种重大的事情,一种是狐狸,知道很多事情。伯林写到:“柏拉图、卢克莱修(Lucretius)、帕斯卡、黑格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尼采、易卜生、普鲁斯特,从某种意义上都可以归为刺猬,希罗多德、亚里士多德、蒙田、Erasmus、莫里哀、歌德、普希金、巴尔扎克和乔伊斯大体可以归为狐狸”。Tetlock和他的团队采访了数百名经济学、国际关系和政治学领域的“专家”,并请他们对近期(未来五年)做出预测。然后他们把这些专家分为不同的类型:乐天派和悲观派、左派和右派、狐狸和刺猬。随着时间的推移,Telock和他的团队开始审视当初的预测,看谁的预测最准确。他们发现能够分辨谁预测准确的最好的标准就是刺猬和狐狸。Tetlock写到:“刺猬的预测似乎最不准。他们是知道一种大事的专家,因此很容易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的解释力夸大,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指点江山。”预测的比较准的是狐狸们。他们对历史的类比总是抱有怀疑,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更喜欢用概率论的模式,更容易不断调整其模型。
Tetlock认为,并非是因为狐狸在一件具体的事情上知道得更多或更少。毕竟,他们也是专家。他们获得知识和更新知识的方式才是决定差异的。他们的好奇心领域越宽广,越是像那些目光灵活的中国研究生,预测就可能越准。Tetlock写到:“我们总是认为知识能够提高我们的准确性,但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当知识增加的时候,其边际收益是递减的,而且,当知识太多的时候,反而会妨碍我们的预测。”他感到,问题出在哪些刺猬型的专家太急于下结论。他们只关注一件大事,因为他们希望能够完全认识这件事物,而且以为这样就能够获得最终的全面理解,好比他们用笔完成了《纽约时报》周末版的填字游戏。但是,在一个快速变化、难以预测的世界里,追求全部知道的本能是致命的。有时候,刺猬的固执的确能够让他们做出正确的判断,尤其是涉及重大变化的时候。但总体来说,他们远逊于能够快速更新的狐狸。代价也是巨大的。Tetlock在他的《专家的政治判断》一书中写到:“当刺猬们犯错误的时候,他们犯的是巨大的错误”。他列举了一些刺猬们的错误预测:他们预测一些仍然存在的国家会分裂(加拿大、尼日利亚、印度、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等),他们预测会出现好几次核战争、他们预测政党制度会终结、他们在1988年就预测会出现经济崩溃。(www.xing528.com)
改变我们的认知方式诚非易事。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一只小刺猬。我们渴望能够一次就全部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不仅仅代表了Nisbett和他的团队发现的那种现象深植于我们的大脑之中,而且是因为想要不断的改变观点和态度会让我们筋疲力尽。能够坚信一件事情总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即使你坚信的是加拿大会分裂。但是,事实求是的说,世界正在不断变化,而且变化得越来越快。所以,这是一种错误的搭配,世界变得快,我们观察事物的速度慢,这无疑会带来灾难。养成不断寻找新思想,甚至试图和我们的敌人形成“共鸣”,是有些违反常规,甚至会让我们感到不舒服的,但这是防止自我毁灭的最好的方法。乍一听起来,试图去理解一个巴基斯坦的科学家的想法,一个流氓商人的梦想,那些处于赤贫状态的无助的人们的恐惧,或是和一个真主党的领导人坐在一起,想理解他的真实想法,似乎非常奇怪。但是,不要忘了,最成功的以色列将军之所以能够功成身退,是因为他能够理解加沙地带的毛拉究竟在想什么,一个最杰出的风险资本家之所以能够富可敌国,是因为他有办法钻到住在宿舍里面的23岁的大学生的头脑中,知道他的梦想。Farkash,Moritz,那些中国研究生,还有像狐狸一样的专家们,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我们越是用简单化的思维去理解复杂的世界,我们越难把握全局,越容易遇到风险。
Per Bak有一次感到很好奇,当他的沙堆越来越高的时候,该怎样记录发生的变化呢。他感到,我们不可能把沙粒一颗颗分开,也不能把沙堆分成一部分一部分,也不能干脆不管它,寄希望于找到一个数学公式直接求出答案。这都不管用。他写到:“一开始,当沙堆很平的时候,从单个沙粒的角度出发,做局部分析是可行的。但当进入了关键时期,沙堆中的沙粒会彼此相互作用,只有从沙堆的整体出发,做全局分析才是有用的。”万物皆有联系。这使得简单化的分析非常非常危险。无论当我们制定外交政策,管理全球金融,或是制定生态项目时均如此。你不能让目光长久的停滞在一个事物上。你不能像美国那样,到了一个像伊拉克这样复杂的地方,居然在三年之内都不修改计划。事实上,美国人到了伊拉克之后,使得这个地方的局势更加复杂。你也不能再面对一个像中国这样迅速变化的国家时,时隔十多年,还不在最基本的哲学和战略层面反思,究竟需要它们做出什么样的变化。试图用30年前的方法解决核扩散问题同样是很荒谬的。我们稍后会看到,如果是Farkash或是Moritz,他们会怎样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我们现在就已经能知道,如果你听到我们的领导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候,还是只针对一个目标,比如救助银行或是杀死本拉登,你就应该感到担心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我们不应该要求我们的领导人提供如此简单化,只顾一点不顾全局的政策。我们应该期待,好的政策就像Moritz时刻改善着的那些软件公司能够提供出来的产品一样。
尽管一个相互联系的世界让我们更难做出分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做出分析。Moritz和Farkash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如果你能够掌握深度探寻的能力,那么它将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Bak曾经大声疾呼:“我们应该把自己解放出来,不应该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他不是说,我们要忽略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是说,我们要看到事物可能会变成什么。沙堆会怎样变化?我们的孩子会怎么变化?物理学会怎样变化?我们的世界会怎么变化?Bak了解的整个科学发展的历史都能告诉我们,只有当我们改变思路,真正的创新工作才会开始。
第八章 真主党的管理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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