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哈萨克民间故事：与独目巨人斗争的古老传说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

申报单位：尼勒克县文化馆、新源县文化馆

2013年列入第四批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自治区级传承人：道吾列提别克·乌斯班哈力、吾勒达汗·苏提拜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是广泛流传于哈萨克族民间的一种散文体口头叙事文学，具有悠久的发展历史。其内容丰富，体裁多样，具有鲜明的草原文化特色。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主要分布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乌鲁木齐市、昌吉回族自治州、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哈萨克族聚居区、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以及甘肃省的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在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土耳其、德国等40多个哈萨克人聚集的国家亦有分布。

讲故事自古以来是人类最普遍的一种口头叙事艺术和语言交际活动。哈萨克民间故事在古时就已开始产生，是在哈萨克族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在之后的发展历程中，它从神话等文学体裁中得到借鉴，因而故事的设定有一定神话色彩。

哈萨克民间广泛流传着英雄主人公同独目巨人斗争的故事。《阿勒克·蔑尔根》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篇。它的基本情节是：主人公英雄阿勒克·蔑尔根偶然同独目巨人遭遇。在独目巨人居住的高山岩洞里，趁独目巨人熟睡时，阿勒克·蔑尔根用烧红的铁条戳瞎了它唯一的一只眼睛，然后阿勒克·蔑尔根又披着刚刚剥下来的羊皮，混在羊群里，逃出岩洞。在岩洞外，经过一阵厮杀，阿勒克·蔑尔根杀死了独目巨人，为百姓除了一大害。

《阿勒克·蔑尔根》故事属于“神箭手的故事”。通常认为，这类故事是哈萨克民间流传至今的内容最为古老的故事类别之一。

传承人道吾列提别克讲民间故事（巴哈尔·别尔得别克拍摄）

哈萨克古老的幻想故事在荒诞离奇的外衣下，或描述同大自然的斗争，或追忆从狩猎到牲畜养殖的历程，或叙述古代氏族间的攻伐与征战，或再现古代的某种典礼、仪式。其中的许多故事在那些跟哈萨克族族源相同或相近的突厥语民族当中也同样流传。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在发展过程中不仅同构成哈萨克族族源的古代氏族、部落的口头文学有直接的传承关系，而且也吸收了其他民族的民间文学成分。

例如：哈萨克幻想故事里有一个十分强大的精灵“别尔”。然而“别尔”这个词来自波斯语。它本来是指波斯神话里一个暴戾的女巫。哈萨克民间故事里还有一个“迪乌”，也是来自波斯语，本意是指残暴成性、神通广大的恶灵。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中也有大量的印度故事的成分。哈萨克民间有一则《狐狸献药》的故事，追根溯源，源自印度；还有一个名为《三个同路人》的故事也源于印度。

哈萨克民间流传着同阿拉伯民间故事《一千零一夜》内容近似或雷同的叙事作品。例如《四十个强盗》同《阿里巴巴和四十个强盗的故事》，《木马》同《乌木马的故事》。同时，哈萨克民间还有许多叙事作品在结构方式、讲述风格、情节等方面与《一千零一夜》相仿。

一部分哈萨克族民间故事源于汉语故事，例如哈萨克民间流传着一则《人和狼》的故事，显然直接来自《中山狼传》。

13世纪后半叶开始编纂至14世纪初成书的《库曼语汇编》是研究古代克普恰克语、研究哈萨克语历史发展的重要文献之一。作为一部语言及作品汇编，其中也收录了一些古代的故事、传说、民间谚语等体裁，对于研究哈萨克民间文学有一定参考价值。

民间故事是一种散文体口头叙事文学，它所讲述的是一个模糊的时代和模糊的地点所发生的人和事。哈萨克族民间故事在开头经常出现类似于汉语“以前”、“过去”、“很早以前”这一类表示过去时间的词或词组，用过去时讲述，从而表明故事所讲述的是以前发生的事情。情节展开以后的叙述是用现在、将来时。哈萨克民间故事开头是用或然语气讲述，这种或然语气使它区别于肯定性叙述为特点的神话和传说。

哈萨克民间故事是用口头语言讲述的散文体故事，但在故事里也常常间杂有韵文，有时出现韵文的次数很频繁。这种韵文主要用于故事角色带有讥讽、中伤、引诱、自我炫耀、劝喻、祝愿等意味的对白或者自白里。它有长有短，少则两行，多则四五十行。一些散文的叙述语言，特别是经常使用的一些套语，也明显带有诗韵的美。

套语的运用是哈萨克民间故事的一个重要特点。哈萨克民间故事里典型的套语语音和谐，词语对仗，有明显的节奏和诗韵美，有的就是快板式的韵文。套语既用于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也用于情节的转折、交代，以及形象的描述。例如故事开头使用的套语：

“说有吧也没有，

说饥肠辘辘吧又餐餐饱食（的时候）”。

“说是很古很古啦，

说那是山羊尾巴短短的，

说那是野鸡羽毛红红的，

说那是尾巴的羽毛长长的（的时候）”。

哈萨克民间故事用于开头部分的套语是优美而生动的。故事结尾最常见的套语是“于是他们如愿以偿了”。套语的使用在哈萨克民间故事里十分普遍。例如，描述仙女的美貌是：“她嘴如皓月，眼如明月”。描述年幼的主人公非凡的武功时说：

“跟他角力的，

他轻易就给抡起来了；

跟他摔跤的，

他轻易地就给绊倒了；

掉进无底深渊的公驼，

他会独自一人就轻易地提拉上来了”。

主人公的武器一定是“四十庹长的金刚宝剑”。描述盛大婚礼时就说：“举办了三十天游艺，四十天盛宴”。描述喜宴的盛大豪华是“宰杀驼群里的公驼、马群里的种公马和不产孕的肥母马、羊群里的种公羊和两三岁的绵羊，让酒成了湖，肉成了山”。描述故事主人公出发去艰苦的远行时，就说“他手拿铁手杖，脚穿铁靴”；而当他历尽艰险将要到达目的地时，就说“当铁靴磨成了铜钱一样、手杖磨成了缝衣针一样的时候”。

除套语之外，哈萨克民间故事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经由历代人的锤炼、加工、概括，也形成了许多相对的套路、程式和模式。

首先，各类民间故事大体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开头和结尾。

其次，大多数故事，尤其是幻想故事，情节展开多由主人公外出开始，接着主人公会有种种奇遇，诸如见到某种特殊的景象；来到乍看平常，实则奇异的场所。主人公因为被这种奇遇吸引或被迫受其驱使，于是故事情节便由此一步步发展下去。在主人公重回家乡后，则会出现大团圆结局，恶人受到惩罚，故事便告结束。这是哈萨克民间故事一个普遍的内容模式。

其三，不同类型的故事各自有一套定型化的情节。这种定型化的情节是哈萨克民间故事的基本结构单位。每一个复合型的故事都是由若干个定型化的情节按照一定的结构顺序搭配、组合、排列完成的。一些单纯性的故事往往是某个定型化叙事情节的扩展或铺陈。定型化叙事情节一再被反复运用于故事结构当中，每个故事都包含着一再普遍运用的定型化叙事情节，尤其显示出民间故事模式化、程式化的特点。

其四，在同一个故事里，相同情节、细节的重复出现，重复的次数通常是三次或者四次。当然，这种重复大多出现在复合型的故事里。在单纯型的故事里，主要是具有某种诺言、誓言、咒语意义的对话重复。

其五，形象的定型化、模式化。主人公少女一定美貌、聪明，主人公英雄一定英俊、勇敢；他们的对立面一定从里到外丑陋。哈萨克民间故事典型的角色安排通常是三点式的：主人公、他的对手、主人公的伴侣或助手。通常情况下，矛盾冲突直接在主人公和他的对手之间展开，但是矛盾冲突的引起可能是由主人公的伴侣或助手，而矛盾的得以解决也需要这第三者。

此外，应该指出的是，民间故事一般没有明确的时间、地点，人物一般也没有名号。但是，在相当多的哈萨克民间故事里，主人公是有名号的。在这些人物名称的语言底层往往包含着重要的文化内涵，一些名号明显地具有神话的象征意义。

在哈萨克民间叙事文学里，民间故事是最大的一个门类。根据民间故事的特点，可以把它们划分为一些具体的类别。

哈萨克民间故事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一、动物故事

1．单纯性动物故事

2．说明性动物故事

3．释源性动物故事(www.xing528.com)

4．寓意的动物故事

二、幻想故事

1．神箭手的故事

2．勇士故事

3．巫术和巫师斗法故事

4．社会风情故事

三、世俗故事

1．牧工与牧主的故事

2．百姓和统治者的故事

3．强盗和强盗伙的故事

4．智男智女故事

5．家庭故事

6．训诫故事

四、系列人物故事

1．阿勒达尔·阔榭的故事

2．吉林榭和他妻子喀拉莎的故事

3．霍加·纳斯尔的故事

4．塔孜夏的故事

动物故事　通过动物与动物之间或者动物与人之间的纠葛来展开情节。故事里动物会人言，有人一样的心理活动和喜怒哀乐，也像人一样有思想，做人所能做的事情，甚至过着同人一样的家庭和社会生活。但是它们又不失其动物的本来面目和天然习性。它们既不像神话、传说里的神禽神兽那样具有超自然的神威和尊严，也不像幻想故事里有灵性的动物那样变幻、诡秘、离奇。它们虽然被赋予了人的某种品性，却还是动物，是被不同程度人格化了的动物，通过它们来展现人间社会。

例如《鹌鹑的花招》由几个单一情节的小故事复合而成。从中可以发现哈萨克动物故事的特点：充满机智、活泼、幽默和风趣。它虽然以动物为主角，却洋溢着人间才有的生活气息。

在这些故事里，人与动物同在一片蓝天下生活，彼此间发生着各式各样的纠葛，相互为伍，“人与动物同一”。

哈萨克动物故事大致可以分为单纯性动物故事、说明性动物故事、释源性动物故事、寓意性动物故事等不同的类别。这些动物故事产生于不同的时代，也都经历了世代的传承。其中一些古老的动物故事几经曲折传承至今，虽然已经不再是初始的面貌，但也较明确地保留着古老的意识和观念。

单纯性动物故事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全由动物充当故事里的角色。另一类是由动物和人分担故事里的角色，共同参与故事里的活动。这一部分单纯性动物故事数量很多，代表着哈萨克动物故事的传统。

说明性动物故事是人们有意识的创作，主要反映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有意说明动物有着人一样的品性和喜怒哀乐；二是有意说明某些动物是人的得力助手和可靠朋友。

释源性动物故事的产生是基于人对动物的细微观察和了解，以及人们的好奇心理。它所解释的总是动物那最引人注目又非同寻常的习性和特征。因为这些习性和特征是区别其它动物的明显标志。哈萨克释源性动物故事很多，其中尤以解说小动物和家畜习性、特征的故事为常见。例如《鹌鹑的尾巴为什么是短的》、《燕子的尾巴为什么分叉》、《猫和狗为什么结仇》、《骆驼喝水时为什么四下里张望》，解释公鸡为什么打鸣的《公鸡和鹦鹉》、解释猫为什么吃老鼠的《老鼠、狗和猫》、解释鹿为什么居住在山林的《马和鹿》。

寓意的动物故事常常在趣味当中寄寓着教训的意义，或用于传达生活感受，表明人生态度，或用于映射人世间的关系，宣泄好恶情感，或用于再现生活经验，阐释某种哲理。

寓意的动物故事大多是在阶级社会里产生并且流传下来的。在故事里，动物的天然习性同人的品性、性格巧妙地紧密结合在一起，成为一种几乎是固定的象征符号。诸如狮子狂傲自负而不可一世，狼愚蠢而贪婪，熊粗鲁且暴躁，狐狸奸滑并善于算计，骆驼忠厚老成，鹌鹑、鹧鸪、兔子等小动物机警，羊懦弱却善良等。不仅如此，故事里的动物还被更多地注入了社会意识，甚至被安上了社会的身份。例如阶级社会里的汗、国王、大臣、侍卫等也都出现在动物故事里。故事里的动物世界成为现实里人间世界的投影，幼小动物常常成为凶恶动物欺凌的对象，表现着人间的不平和弱肉强食的丑恶现象。但是故事里的这些弱小动物往往依靠团结、智慧取胜，恶兽常常遭到惨败，甚至受到严惩。寓意的动物故事也在趣味当中传达着生活的经验和哲理。

幻想故事　有着古老的起源和不断丰富、发展的历史。它最初一批作品应该是原始时代的产物，有些是由原始神话直接演变而成的。随着时代的发展，古老的幻想故事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发生了很大变化。哈萨克幻想故事也像其他民族的幻想故事一样，通过丰富的想象、奇异的构思来编织情节。但那想象的基础却是巫术观念与神灵鬼怪观念相结合的萨满教信仰意识。

神箭手或神射手故事是幻想故事当中最为古老的一类，其古老性常在故事的开始有明确的交代。勇士故事以歌颂勇敢的征战者为内容。这类故事在幻想的帷幕下曲折地反映着古代氏族间的攻伐与征战。它表明故事里的神箭手或神射手是历史现实生活当中原始氏族生产与生活的组织者、领导者。他们有丰富的生产经验，是氏族的酋长。神箭手或神射手故事是渔猎时代的产物，它所反映的是从渔猎到牲畜饲养的艰苦历程。

在哈萨克古老的幻想故事里，经常可以见到这样的情节：主人公由他的父亲被迫交给女巫，之后经过了种种奇异的冒险才又重新回到阿吾勒。这种是再现古代关于成年礼考验的仪式过程，《金髌骨》就是其中一个有代表性的故事。故事里年轻的主人公去废弃的灶坑寻找金髌骨，那里有女妖把守，意味着年轻人独自去荒无人烟的山野，接受各种危及生命的考验。女妖名为“扎勒玛乌孜”，意义与“饕餮”含义相同，是贪食者、食人者。

幻想故事又叫魔法故事，所谓“魔法”实际上是现实生活里的巫术观念和巫术行为在故事里的反映。

幻想故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被称为“社会风情故事”，最有名的是《日宫下的向阳姑娘》。故事里说，一个年轻猎人将猎获的金角鹿献给了汗。贪婪、暴虐的汗非但不满足，反而强迫猎人到一个有金、银河流淌的异域去冒险，为他取来供金角鹿站卧的金银台座，又迫使猎人去下界，从地底的强盗手中为他取回金树。汗为了给自己传宗接代，胁迫猎人为他寻找“日宫下的向阳姑娘”。猎人历尽千辛万苦，翻越了烈焰冲天的火山，几经生死磨难，终于找到了“日宫下的向阳姑娘”。猎人的善良、勇敢博得了这位神女的青睐。神女跟随猎人回到故乡，她用法术将贪得无厌的汗变成了狼，将汗身边阴险狠毒的大臣变成了狐狸。年轻的猎人受到百姓们的拥戴登上汗位，与“日宫下的向阳姑娘”结成美满的姻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世俗故事　通常称作生活故事，它在现实的基础上广泛地反映着阶级社会纷纭复杂的现象。大多数世俗故事很少或者基本没有幻想成分。哈萨克世俗故事以写实为主，反映着广大劳动者、被压迫者的社会生活，可以分为牧工与牧主的故事、百姓与统治者的故事、强盗与强盗伙的故事、家庭故事、训诫故事等类型。

系列人物故事　是以同一个人物作为主人公的若干故事，这些故事各自独立成篇，在情节安排上彼此没有联系，而同一个主人公在各个故事里的性格、身份、行为特点等方面又大体有着内在逻辑的统一性。诸如阿勒达尔·阔榭、吉林榭、霍加·纳斯尔这些人物的系列故事。

民间故事是不同时代的人们用以反映各自时代现实生活、表达思想感情和宣泄情绪的一种有意识的口头叙事创作。在民间故事里，不但可以听到阶级社会人们的生活、习俗、心理、信仰的呼声，而且可以看到阶级社会千百万普通善良人的生活经历、理想和期待。

哈萨克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辽阔的草原，居住分散，阿吾勒（牧村）相距很远，在这种生活环境和条件下，哈萨克人形成了热情好客的性情，流传下来一个规矩，客人来了之后必须给主人讲三个故事、三条见闻，唱三首歌，房主要唱六首歌或讲六个故事。

民间故事通常是在闲暇时讲述，它无需庄重的场合。人们讲述民间故事一般是为了消磨时光或抚慰孤寂的心灵；既非为了信仰，也非为了纪念和缅怀，更非为了说教。但民间故事却又包含着先民所创造的知识和经验，久经考验的美好道德情操，还能在愉悦中给人以启迪和教益。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主要有以下基本特征：

1.体系庞大，内容丰富

在哈萨克民间叙事文学里，民间故事是最大的一个门类。根据民间故事的特点，可以把它们划分为动物故事、幻想故事、世俗故事、系列人物故事、笑话五大类，而这些大类又可以分为多个小类。

2.融合东西方文化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不仅在哈萨克族源相同或相近的突厥语民族当中流传，许多故事跟波斯、印度、阿拉伯和汉族民间同类故事相近，说明其在形成发展过程中，吸收了大量其他民族和地区民间故事成分。

3.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地方性

哈萨克民族在生活环境、历史进程、宗教信仰、经济发展等方面都有独特性，其民间故事也折射出自己的民族性格和文化特色。

哈萨克族一些古老的民间故事历史悠久，留存着大量的文化信息，它不仅有助于研究哈萨克族的原始信仰、习俗、礼仪及其流变，还能够辨别某个或某种民间故事的起源和传播脉络，为研究欧亚大陆民间故事提供素材。

哈萨克族民间故事通常是以善恶二元对立原则构成，这种二分法体现了哈萨克人的伦理标准。通过讲故事这一轻松的娱乐方式，传播价值观，交换对社会伦理方面的思想，起到寓教于乐的作用，具有重要的教育功能。特别是为数众多的动物故事，借动物来说“人话”，以动物的特征来教育、教化人们，有很大的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