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脑出现之前,宇宙中没有颜色或声音,也没有味道或香气,可能会有极少的意识,但是没有感觉或情感。[176]
罗杰·斯佩里,美国神经生物学家
笛卡儿走进餐厅,坐下来吃晚饭。服务员走了过来,问他是否需要开胃菜。“不,谢谢,”笛卡儿说,“我只是想订晚餐。”
“你想要了解一下我们的每日特色菜吗?”服务员问。
“不用了。”笛卡儿有点不耐烦地说。
“晚餐前,您要喝点儿酒吗?”服务员问。
笛卡儿被激怒了,因为他是一个禁酒主义者。“我不需要!”他愤怒地说,然后“噗”的一下就消失了。
关于这些问题,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考虑——关于意识的本质和现实的本质,西方人和东方人各持什么观点。西方人认为,物质世界最先存在,然后它的信息模式一直在演化。经过数十亿年的进化后,这个世界的实体已经进化完全,成为有意识的实体。而东方人则认为,意识是现实的基础,人类先产生了思想意识,后才有了这个物质世界。换言之,人类的思想意识决定了物质世界的存在。当然,复杂多样的哲学也有很多简单化的解释,但是他们说明了意识哲学的主要分歧,以及意识与物质世界的关系。
关于意识这一问题,东西方之间的分歧还在于他们在亚原子物理问题上表现出的截然不同的思想。在量子力学中,粒子以概率的形式存在。使用任何测量设备对粒子进行测量都会产生波函数塌缩,即粒子突然定位于某个特定的位置。普遍的观点是,这样的测量是通过有意识的观察者观察到的,因为任何其他形式的量度都是毫无意义的。因此,只有当我们观测时,才会发现粒子有特定的位置(以及其他属性,如速率)。粒子大概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没人费心去留意它们,它们就不需要决定自己位于什么位置。我将此称为量子力学的“佛教流派”,因为在被有意识的人观测之前,粒子根本不存在。
关于量子力学还有另一种解释,可以避免这种拟人化的术语。在这种分析中,粒子场并不是一个概率场,而仅仅是一个函数,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值。因此,粒子场基本上就代表了这个粒子。粒子处于不同的位置,其数值会有限制,这是因为整个粒子场只代表有限数量的信息。这也是“量子”这个词语的来源。这种观点认为,所谓的波函数塌缩,根本就不是一种塌缩。波函数实际上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它只是一个测量设备,也是由粒子场构成的,测量到的粒子场和测量设备的粒子场相互作用,导致读到的粒子处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但是,粒子场仍然是存在的。这是西方人对量子力学的解释。不过,很有趣的一点是,物理界更流行的观点是我所谓的东方人的阐释。
有一位哲学家,他的著作涉及这种东西方分歧。思想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曾研究过有关语言和知识的哲学,并就“我们真正知道什么”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服役期间,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还做了笔记,收录于他在世时出版的唯一一本书《逻辑哲学论》(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中。这本著作结构独特,在他以前的导师英国数学家和哲学家伯特兰·罗素的帮助下,他于1921年找到了一家出版商。这本书被奉为逻辑实证主义哲学流派的圣经,而逻辑实证主义的核心问题是科学的界限。这本书和围绕它进行的运动对图灵及计算和语言学理论的诞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逻辑哲学论》预言,所有的知识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分级的。这本书的语言本身也是按照层层嵌套的编号进行编排的。例如,这本书一开始的前4句话是这样的:
1世界是一切实况之所是。
1.1世界是事实的总和,而非事物的总和。
1.11世界为事实所决定,并且由一切事实所决定。
1.12因为事实的总和决定了发生的事情,也决定了一切未发生的事情。(www.xing528.com)
《逻辑哲学论》中还有一种重要的说法——这种说法可能会跟图灵产生共鸣:
4.0031一切哲学都是语言批判。
从本质上讲,《逻辑哲学论》和逻辑实证主义运动都主张物理现实脱离我们的感知而独立存在,但是,这个现实——就我们所能了解到的,都是我们凭感官感知到的(感官可通过利用工具得到加强)和通过感官印象作出的逻辑推理。从本质上讲,维特根斯坦是在试图描述科学的方法和目标。该书的最后一句话是编号7:“对于不可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因此,早期的维特根斯坦认为,关于意识的讨论是循环重复的,因此此举很浪费时间。
然而,维特根斯坦后来完全否定了这一说法,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谈论他以前认为应保持沉默的问题上。他写了很多有关修正这一思想的文章,1953年,也就是他去世的两年后,这些文章被人整理在《哲学研究》(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一书中出版。他批判了早期《逻辑哲学论》中的思想:意识的讨论是循环重复的,因此此举很浪费时间,并认为一切我们不可说的东西其实都是值得反思的。这些文章对存在主义者造成了重大影响,维特根斯坦也成为现代哲学的奠基人,他是唯一一个提出了两个互相矛盾的哲学流派的哲学家。
维特根斯坦后期的思想值得我们思考和谈论的是什么呢?是美和爱的问题。他意识到在人类的大脑中,对美和爱的理解不尽完美。然而,他写到,在至善和理想化的境界中,爱和美这些概念确实存在,正如柏拉图在《柏拉图对话录》(Platonic Dialogues)中所写的至善的“形式”,这部著作又一次颠覆了现实的本质。
我认为人们对法国哲学家和数学家笛卡儿的定位是不恰当的。他著名的“我思,故我在”被人普遍理解为歌颂理性的思想,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思,即我可以进行逻辑思考,因此我是有价值的”。因此,笛卡儿被称为西方哲学理性主义的奠基人。
然而,在读到笛卡儿的其他著作时,我们会对这句话产生不同的理解。“心-身问题”,即心理的意识是如何从物理的大脑中“涌现”的呢?这个问题让笛卡儿很困扰。从这种观点来看,他似乎是在试图找到合理的怀疑论的突破点,所以我认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我思,也就是说,产生了主观经验,因此,我们所确信的就是有东西——我们把它称之为我,存在。”我们无法确定物理世界的存在,因为我们所能感受到的都是我们个人对这个物理世界的感官印象,可能会产生错误,也可能完全就是个幻象。然而,我们确信无疑的是,经验者确实存在。
我是在一个神论教会长大的,我们在那里研究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我们会花半年来研究一门宗教,比如佛教,去参加佛教活动、读佛教书籍、同佛教高僧进行小组讨论。之后,我们还会研究其他宗教,如犹太教。我们的永恒主题是“通往真理的道路有很多条”以及宽容和超脱。后者意味着解决不同传统之间存在的显而易见的矛盾并不需要决定哪个是正确的,哪个是错误的。只有找到一个能否决(超越)分歧的解释,我们就能发现真理,对于有关意义和目的这类基本问题来说,尤其如此。
这就是我解决东西方关于意识和物理世界的分歧的方法。在我看来,这两种观点都是正确的。
一方面,否认物理世界的存在这种想法很愚蠢。即使我们确实生活在虚拟世界中,正如瑞典哲学家尼克·博斯特罗姆推测的一样,对我们来说,现实仍然是一个概念层级上的真理。如果我们接受物质世界的存在并认为物质世界在演化,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到有意识的实体已经产生了。
另一方面,东方人的观点——意识是真正重要的根本的、唯一的现实,也是难以否认的。试想一下我们是如何对待有意识的人与无意识的事物的。我们认为后者没有内在价值,除非它们可以影响有意识的人的主观经验。即使我们把意识视为复杂系统内的一个涌现特性,也不能仅仅将其视为另一种特征(就像“消化”和“哺乳”一样,引用约翰·塞尔的话)。它代表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精神的”常被用于表示事物的终极价值。很多人不喜欢使用精神或宗教传统中的这类术语,因为这类词语可能是他们不信奉的信念。但是,如果我们抛去复杂神秘的宗教传统,仅仅认为“精神的”是指对人类有深刻内涵的东西,那么“意识”这一概念也就同样适用了,它反映了最终的精神价值。事实上,“精神”本身常被用来表示意识。
那么,进化可以被视为一种精神过程,因为它创造了有精神的人,也就是创造了有意识的实体。意识也会变得更复杂、更博学、更睿智、更美妙、更具创造力;意识也将能够表达更超然的情感,比如爱。人们用这些词去描述“神”这一概念,尽管人们认为神在这些方面无法用语言形容。
当讨论到机器可能会产生意识时,人们通常会感觉受到威胁,因为按照这种思路,他们认为有意识的人的精神价值会被忽略。这种反应反映出人们对“机器”这一概念的误解。这些批评家是想通过他们现在所了解的机器来解决这一问题,而机器的性能也会越来越强大,我认为,当代技术产物还不足以让我们像对待有意识的生命一样尊敬它们。我预测,将来我们会很难将它们和生物人区分开来,而我们确实认为生物人是有意识的生物,因此它们也将共享我们认为意识才具有的精神价值。我不是在低估人类的能力,而是我们对未来机器(也许只是部分)的理解升华了。我们可能会采用不同的术语来表述这些实体,因为它们将成为一种不同类型的机器。
事实上,现在来看看大脑内部并对其机制进行解码,我们会发现,我们不仅可以了解,还可以重新建立方法和算法——套用德国数学家和哲学家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Gottfried W.Leibniz)曾写过的关于大脑的一句话:“一举多得。”人类已经发明了精神机器。此外,我们还将利用自己正在制造的工具,使人与机器之间的区别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这个过程已在顺利实施中,即使大多数模拟机器还没有被用于我们的身体和大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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