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恩后来又去参加了法国革命,由于反对杀人过多而为雅各宾派监禁,几乎丧命,后来再去美国,又由于反对基督教而遭人攻击;晚景凄凉。他死后却有一位志士把他的尸骨运回他的英国故乡安葬。这人的名字是威廉·考拜特(William Cobbett, 1763—1835)。
这又是一位散文家,而且又是一位长于论战的平民政治家。同潘恩一样,他也写得平易,有力。不过他经历了一个从保守到激进的转变过程,始终如一的则是他的英国佬个性。他的政论主要发表在他自编的《政治纪闻》周刊上,用明快有力的平易语言揭露黑暗,攻击政府,拥有广大的城乡、贫民读者。他也在这个刊物上发表游记,后来这些游记集成一书,称为《骑马乡行记》(Rural Rides, 1830)。后人最喜欢读的考拜特作品,就是这本游记。
然而这是一种奇怪的游记。它所展开的,与其说是山水画,不如说是流民画。
考拜特骑着马或坐着马车,从一个村子到一个村子,沿途看庄稼,查牛羊,问民生疾苦,作今昔对比,遇到有地主的庄园和有名无人的“烂选区”,则大声咒骂,看见秀丽山水和风流人物,又流连忘返。一到旅店,喘息未定,立刻动笔疾书,夹叙夹议,一气呵成。写出来的是这样的文字:
晨九时离欧卜赫斯班,坐马车来此,行程二十哩。经过河谷,至离村六哩处又入丘陵地带,碧草如茵的坡地向正西及西南方翻滚而去,直达德怀士与索氏贝利二城。……路遇许多农妇在等人验收其所割的麦子,她们衣衫褴褛,穿得不如法南姆打草的乞丐,庄稼人在收获季节情况如此之惨,还是初次见到。其中不乏十分秀美的姑娘,也是满身补丁,脸如死灰。天冷,霜重,这些女孩子的手臂和嘴唇都冻得发紫,任何人见了都要心痛,只有那些卖官鬻爵,买空卖空之徒才会无动于衷。(www.xing528.com)
而与流民图形成对照的,还有这样的温泉胜地:
华立克夏的爱望河在此处流入色纹河,两河沿岸若干哩水草丰美,前所未见。草地上牛羊成群,沿途不断。看着这景色,这牛羊,心想这些好肉可作多少用途,不禁感到神奇。但是再向前骑八九哩,这神奇之感就破灭了;原来我们已到达一个毒瘤似的害人地方,名叫却尔特能,所谓温泉胜地是也。这地方充满了东印度的劫掠者,西印度的奴隶主,英国的税吏,吃客,酒鬼,淫棍,各色各样,男女俱全。他们听了一些窃窃暗笑的江湖郎中的鬼话,以为在做了多少丑事之后,一身孽障,可以到此一洗而净!我每次进入这等地方,总想用手指捏住自己鼻子。当然这话没有道理,但我一看见一个两腿畜生向我走来,实在觉得他们肮脏不堪,像是一有机会就要把他们的毒疮传染给我似的!来这等地方的都是最恶劣,最愚蠢,最下流的人:赌鬼,小偷,娼妓,一心想娶有钱的丑老婆子的年轻男子,一心想嫁有钱的满脸皱纹、半身入土的老头子的年轻女人,这些少夫幼妻为了便于承继产业,不惜一切手段,坚决要为这些老妇衰翁生男育女!
这等丑事,尽人皆知,然而威廉·司各特爵士在1802年演讲,明白主张牧师不必定居教区,而应携眷到温泉游览,据说这样反能得到他们教区子民的尊敬云云。查此人作此语时,官任代表牛津城的国会议员!
这样的文字完全不同于约翰逊、吉本和伯克笔下出现的,而是继续了斯威夫特的平易传统,但是比斯威夫特更质朴,句子更短,用字更普通,议论更直截了当,其前辈实是班扬和笛福,而其后人则是巴特勒,萧伯纳、普里斯特利和奥威尔。这一线平易散文作家共有的一个特点是:对他们所处的社会采取批判态度,大多长于讽刺,长于论战,而由于写得实在,真挚,又使人感到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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