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里克的世界：一个奇异的电影之旅

库布里克的世界

作为一位举世公认的电影大师，库布里克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奇异而又怪诞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就像被赤裸裸地置放在了人性的荒漠上，库布里克犹如外科医生般犀利的目光，掠过荒漠上空弥漫的沙尘和风暴，降临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有如库布里克的遗作所命名那般——《紧闭双眼》，或许是他面对人性荒谬的世界所采取的唯一态度。因此，《紧闭双眼》就不能仅仅视为一部电影的名字，而要看成是库布里克的一种人生姿态。在这里，我们正好在库布里克的世界中涉及他关于闭/开的哲学意蕴。表面上看，闭/开似乎只是一种情状或者说是一个表情姿态，所谓睁眼或闭眼看取人生或世界，而库布里克显然是采用闭眼的方式，来摄取在他闭目冥想的人生中而充分打开的世界。人在“闭”的状态中世界是容易出现幻境的，在对这幻境的审视和拷问中能否从中提取出最有价值的人生素材，将取决于提炼者本人的思想深度。请注意库布里克对他的几部重要作品的命名：《全金属外壳》、《发条橙》，还有的就是以上提到的《紧闭双眼》，都像是一个在梦中呈现的隐喻和意象，曲折地通往库布里克所要展现出的人性扭曲的世界，却又隐隐地透出了他闭目冥想的创作姿态。在《发条橙》中，那位歇斯底里的恶棍亚历在接受“路氏疗法”时，被文明的使者们强迫大睁双眼，目睹影像中所展示出的性和暴力，但在他耳边却滑稽地回荡着庄严的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对人类文明和人性沦落的讽刺在此达到了绝无仅有的深度，同时，也喻示着库布里克睁眼后的“姿态”——呕吐。

可是《紧闭双眼》却在中文的翻译者眼中被可笑地曲解为《大开眼界》，他们竟是如此阴暗地将库布里克灵魂的高贵和忧思扭曲成了一个“窥视者”。在两种不同片名词意的变化中，恰好反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境界：库布里克探寻着人性在一种表面的稳定状态下（或者说，在文明面具的遮掩下），所暗藏着的不可理喻的“非人性”的力量，因此库布里克的“紧闭双眼”就显得格外的耐人寻味；而所谓的要“大开眼界”者们，却恰恰要在“非人性”的疯狂“游戏”中，去找寻生理性的快感。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将库布里克精神性的“紧闭双眼”，曲解成生理性的“大开眼界”的原因。不过，这也正好反证了库布里克对人性的忧虑。

库布里克不动声色地引领着我们走进了他为我们展示出的世界，这个世界出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我们又都似曾相识，但不知出于什么理由，这些人物又多出了一些让我们多多少少感到陌生的东西，这就是卡通化的表情和乖张怪诞的行为方式：“小丑”本是个循规蹈矩的小知识分子，却在炮火横飞的战争中，身不由己地演变成一个像他人一样的杀人机器（《全金属外壳》）；亚历仿佛是个天生的恶棍，身上充满了邪恶的动物一般的凶残，当文明人对他身上的邪恶施以人道主义式的“修理”时，我们不但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同样邪恶的快意，同时，他们所实施的“修理”方式，也让我们对所谓的邪恶和正义产生质疑（《发条橙》）；至于汤姆·克鲁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安分守己的人物，却在一个不眠之夜，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亦真亦幻的“仪式”中，而仪式中所幻化出的不可抗拒的“性”的魔力，竟使他险些“误入歧途”（《紧闭双眼》）。(www.xing528.com)

库布里克究竟要向人们说明什么呢？

他所有的超现实的人物和情节的展示，都曲径通幽地走向了他“紧闭双眼”的想象世界。在这个用博大的创作力所精心构造出的世界中，库布里克犹如上帝一般君临于这个世界的上空，俯视着芸芸众生——他们显然是从真实的生活中辗转反侧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中的，在这里，他们被库布里克宣布除去了虚伪的面具，并木偶般的按照库布里克的安排，进入到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也就是库布里克所指定的世界中）——“小丑”所处的训练场和战场；亚历所处的犯罪现场和医院，以及汤姆·克鲁斯所置身的家庭与仪式；剩下的便是在库布里克的外科大夫般的手术刀下，对他们进行的犀利而又深刻的解剖了。库布里克最后肯定不无惊异地发现：我们所生存的世界，竟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而快乐地生活着的人类，有如病人一般，早已被污染现代社会的病菌所缠身。就此我们不难理解库布里克的镜头下“小丑”的“疯”（《全金属外壳》），亚历的“颠”（《发条橙》），以及汤姆·克鲁斯的“醉”了（《紧闭双眼》）。

这也使我理解了库布里克为什么要固执地“紧闭双眼”。

2005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