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丙辰年)夏天,李叔同看到日本杂志中有介绍断食的,得知断食可以治疗各种疾病,他因为患有神经衰弱症,当时就起了实行断食的念头,并于当年11月在杭州大慈山虎跑寺真正实行起来。此文作于当时,记载了断食试验前后一共20天的经过。时弘一大师近37岁,距正式出家仅两年。
丙辰新嘉平一日始。断食后,易名欣,字同,黄昏老人,李息。十一月廿二日,决定断食,祷诸大神之前,神诏断食,故决定之。
择录,村井氏说:“妻之经验,最初四日,预备半断食。六月五日、六日,粥、梅干。七日、八日,重汤、梅干。九日始本断食,安静。饮用水一日五合,一回一合,分五六回服用。第二日,饥饿胸烧,舌生白苔。第三、四日,肩腕痛。第四日,腹部全体凝固,体倦就床,晨轻晚重。第五日,同,稍轻减,坐起,一度散步。第六日,轻减,气分爽快,白苔消失。胸烧愈。第七日,最平稳,断食期至此止。
后一日,摄重汤,轻二碗三回,梅干无味。后二日,同。后三日,粥、梅干、胡瓜,实入吸物。后四日,粥,吸物,少量刺身。后五日,粥、野菜、轻鱼。后六日,普通食,起床。
此两三日,手足浮肿。断食期内,或体痛不能眠,或下痢,或嚏。便时以不下床为宜。预备断食或一周间,粥三日,重汤四日。断食后或须一周间,重汤三日,粥四日,个半月体量恢复。半断食时服リチネ。[1]”
到虎跑携带品:被褥、帐枕、米、梅干、杨子、齿磨、手巾、手帕、便器、衣、漉水布、リチネ、日记纸笔书、番茶、镜。
预定期间:一日下午赴虎跑。上午闻玉去预备。中食饭,晚食粥、梅干。二日、三日、四日,粥、梅干。五日、六日、七日,重汤、梅干。八日至十七日断食。十八日、十九日、二十日,重汤、梅干。廿一日、廿二日、廿三日、廿四日,粥、梅干、轻菜食。廿五日返校,常食。廿八日返沪。三十日晨,命闻玉携蚊帐、米、纸、糊、用具到虎跑。室宜清闲,无人迹、无人声,面南,日光遮北,以楼为宜。是晚食饭,拂拭大小便器、桌椅。午后四时半入山,晚餐素菜六簋,极鲜美。食饭二盂,尚未餍。因明日始即预备断食,强止之。榻于客堂楼下,室面南,设榻于西隅,可以迎朝阳。闻玉设榻于后一小室,仅隔一板壁,故呼应便捷。晚燃菜油灯,作楷八十四字。自数日前病感冒,伤风微嗽,今日仍未愈。口干鼻塞,喉紧声哑,但精神如常。八时眠,夜间因楼上僧人足声时作,未能安眠。[2]
十二月一日,晴,微风,五十度[3]
断食前期第一日。疾稍愈,七时半起床。是日午十一时食粥二盂,紫苏叶二片,豆腐三小方。晚五时食粥二盂,紫苏叶二片,梅干一枚。饮冷水三杯,有时混杏仁露,食小橘五枚。午后到寺外运动。余平日之常课,为晨起冷水擦身,日光浴。眠前热水洗足。自今日起冷水擦身暂停,日光浴时间减短,洗足之热水改为温水,因欲使精神聚定,力避冷热极端之刺激也。对于后人断食者,应注意如下:一、未断食时,练习多饮冷开水。断食初期改饮冷生水,渐次加多。因断食时,日饮五杯冷水殊不易,且恐腹泻也。二、断食初期时之粥或米汤,于微温时食之,不可太热,因与冷水混合,恐致腹痛。余每晨起后,必通大便一次。今晨如常,但十时后屡放屁不止。二时后又打嗝儿甚多,此为平日所无。是日书楷字百六十八,篆字百零八。夜观焰口,至九时始眠。夜嗽,多噩梦,未能入眠。
二日,晴和,五十度
断食前期第二日。七时半起床,晨起无大便,是日午前十一时食粥一盂、梅一枚、紫苏叶二片。午后五时同。饮冷水三杯,食橘子三枚,因运动归来体倦故。是日舌苔白,口内黏滞,上牙里皮脱。精神如常,但过则疲[4],运动微觉疲倦,头目眩晕。自明日始即不运动。晚侍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写字百三十二,是日鼻塞。摹大同造像一幅,原拓本自和尚假来,尚有三幅,明后续(疑似摹写)。八时半眠,夜梦为升高、跳越运动。其处为器具拍卖场,陈设箱柜机椅并玩具装饰品等。余跳越于上,或腾空飞行于其间,足不履地,灵捷异常,获优胜之名誉。旁观有德国工程师二人,皆能操北京语。一人谓有如此之技能,可以任远东大运动会之某种运动,必获优胜,余逊谢之。一人谓练习身体,断食最有效,吾二人已二日不食。余即告余现在虎跑断食,亦已预备二日矣。其旁又有一中国人,持一表,旁写题目,中并列长短之直红线数十条,如计算增减高低之表式,是记余跳越高低之顺序者。是人持以示余,谓某处由低而高而低之处,最不易跳越,赞余有超人之绝技。后余出门下土坡,屡遇西洋妇人,皆与余为礼,贺余运动之成功,余笑谢之。梦至此遂醒。余生平未尝为一次运动,亦未尝梦中运动,头脑中久无此思想。忽得此梦,至为可异,殆因胃内虚空有以致之欤?
三日,晴和,五十二度
断食前第三日。七时半起床。是晨觉饥饿,胸中扰乱,苦闷异常,口干饮冷水。勉坐起披衣,头昏心乱,发虚汗作呕,力不能支,仍和衣卧少时。饮梅茶二杯,乃起床,精神疲惫,四肢无力。九时后精神稍复元,食橘子二枚。是晨无大便,饮药油一剂,十时半软便一次,甚畅快。十一时水泻一次,精神颇佳,与平常无大异。十一时二十分食粥半盂,梅一个,紫苏一枚。摹普泰造像、天监造像二页。饮水、食物,喉痛,或因泉水性太烈,使喉内脱皮之故。午后四时,饮水后打嗝儿,食小梨一个。五时食粥半盂。是日感冒伤风已愈,但有时微嗽。是日午后及晚,侍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八时半眠。入山预断以来,即不能为长时之安眠,旋睡旋醒,辗转反侧。
四日,晴和,五十三度
断食前第四日。七时半起床。是晨气闷,心跳、口渴,但较昨晨则轻减多矣,饮冷水稍愈。起床后头微晕,四肢乏力。食小橘一枚,香蕉半个。八时半精神如常,上楼访弘声上人,借佛经三部。午后散步至山门,归来已觉微疲。是日打嗝儿甚多,口时作渴,共饮冷水四大杯。摹大明造像一页。写楷字八十四,篆字五十四。无大便。四时后头昏,精神稍减。食小橘二枚。是日十一时饮米汤二盂,食米粒二十余。八时就床,就床前食香蕉半个。自预备断食,每夜三时后腿痛,手足麻木(余前每逢严冬有此旧疾,但不甚剧)。
五日,晴和,五十三度
断食前第五日。七时半起床。是夜前半颇觉身体舒泰,后半夜仍腿痛,手足麻木。三时醒,口干,心微跳,较昨减轻。食香蕉半个,饮冷水稍眠。六时醒,气体甚好。起床后不似前二日之头晕乏力。精神如常,心胸愉快。到菜园采花供铁瓶。食梨半个,吐渣。自昨日起,多写字,觉左腰痛。是日腹中屡屡作响,时流鼻涕,喉中肿烂尚未愈。午后侍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微觉腰痛,不如前日之稳静。三时食梨半个,吐渣,食香蕉半个。午、晚饮米汤一盂。写字百六十二。傍晚精神稍差,恶寒口渴。本定于后日起断食,改自明日起断食,奉神诏也。断食期内,每日饮梨汁一个之分量,饮橘汁三小个之分量,饮毕漱口。又因信仰上每晨餐供神生白米一粒,将眠,食香蕉半个。是日无大便,七时起床。是夜神经过敏甚剧,加以鼠声、人鼾声,终夜未安眠。口甚干,后半夜腿痛稍轻,微觉肩痛。
六日,晴暖。晚半阴,五十六度
断食正期第一日。八时起床。三时醒,心跳胸闷,饮冷水橘汁及梅茶一杯。八时起床,手足乏力,头微晕,执笔作字殊乏力,精神不如昨日。八时半饮梅茶一杯。脑力渐衰,眼手不灵,写日记时有误字,多遗忘。九时半后精神稍可。十时后精神甚佳,口渴已愈。数日来喉中肿烂亦愈。今日到大殿去二次,计上下廿四级石阶四次,已觉足乏力,为以前所无。是日共饮梨汁一个,橘汁二个。傍晚精神不衰,较胜昨日,但足乏力耳。仍时流鼻涕,晚间精神尤佳。是日不觉如何饥饿。晚有便意,仅放屁数个,仍无便。是夜能安眠,前半夜尤稳安舒泰。眠前以棉花塞耳,并诵神人合一之旨。夜间腿痛已愈,但左肩微痛。七时就床,梦变为丰颜之少年,自谓系断食之效。
七日,阴复晴,夜大风,五十四度
断食正期第二日。六时半起床。四时醒,心跳微作即愈,较前二日减轻。饮冷水甚多。六时半即起床,因是日头晕已减轻,精神较昨日为佳,且天气甚暖故早起床也。起床后饮橘汁一枚。晨览《释迦如来应化事迹图》。八时后精神不振,打呼欠,微寒,流鼻涕,但起立行动如常。午后身体寒益甚,拥被稍息。想出食物数种,他日试为之。炒饼、饼汤、虾仁豆腐、虾子面片、什锦丝、咸胡瓜。三时起床,冷已愈,足力比昨日稍健。是日无大便,饮冷水较多。前半夜肩稍痛,须左右屡屡互易,后半夜已愈。
八日,阴,大风,寒,午后时露日光,五十度
断食正期第三日。十时起床。五时醒,气体至佳,如前数日之心跳、头晕等皆无。因天寒大风,故起床较迟。起床后精神甚佳,手足有力,到院内散步。四时半就床,午后益寒,因早就床。是日食欲稍动,有时觉饿,并默想各种食物之种类及其滋味。是夜安眠,足关节稍痛。
九日,晴,寒,风,午后阴,四十八度
断食正期第四日。八时半起床。四时醒,气体极佳,与常日无异。起床后精神如常,手足有力。朝日照入,心目豁爽。小便后尿管微痛,因饮水太多之故。自今日始不饮梨橘汁,改饮盐梅茶二杯。午后因饮水过多,胸中苦闷。是日午前精神最佳,写字八十四,到菜圃散步。午后寒,一时拥被稍息。三时起床,室内运动。是日不感饥饿。因天寒,五时半就床。
十日,阴,寒,四十七度
断食正期第五日。十时半起床。四时半醒,气体精神与昨同。起床后精神至佳。是日因寒故起床较迟。今日加饮盐汤一小杯。十一时,杨刘二君来,谈至欢。因寒四时就床。是日写字半页。近日神经过敏已稍愈,故夜间较能安眠,但因昨日饮水过多伤胃,胃时苦闷,今日饮水较少。
十一日,阴寒,夕晴,四十七度
断食正期第六日。九时半起床。四时半醒,气体与昨同。夜间右足微痛,又胃部终不舒畅。是日口干,因寒起床稍迟,饮盐汤半杯,饮梨汁。夕晴,心目豁爽。写字百三十八。坐檐下曝日,四时就床,因寒早就床。是晚感谢神恩,誓必皈依。致福基书。
十二日,晨阴,大雾,寒,午后晴,四十八度
断食正期第七日。十一时起床。四时半醒,气体与昨同,足痛已愈,胃部已舒畅,口干,因寒不敢起床。十一时福基遣人送棉衣来,乃披衣起。饮梨汁及盐汤、橘汁。午后精神甚佳,耳目聪明,头脑爽快,胜于前数日。到菜圃散步,写字五十四。自昨日始,腹部有变动,微有便意,又有时稍感饥饿。是日饮水甚少。晚晴甚佳,四时半就床。
十三日,晨半晴阴,后晴和,夕风,五十四度
断食后期第一日,八时半起床。气体与昨同,晨饮淡米汤二盂,不知其味,屡有便意,口干,后愈。饮梨汁橘汁,十一时饮浓米汤一盂,食梅干一个,不知其味。十时服泻油少许,十一时半大便一次甚多,便色红,便时腹微痛,便后渐觉身体疲弱,手足无力。午后勉强到菜圃一次。是日不饮冷水。午前写字五十四。是日身体疲倦甚剧,断食正期未尝如是。胃口未开,不感饥饿,尤不愿饮米汤,是夕勉饮一盂,不能再多饮。
十四日,晴,午前风,五十度
断食后期第二日。七时半起床。气体与昨同,夜间较能安眠。五时饮米汤一盂,口干,起床后精神较昨佳。大便轻泻一次,又饮米汤一盂,饮橘汁,食苹果半枚。是日因米汤梅干与胃口不合,于十时饮薄藕粉一盂,炒米糕二片,极觉美味,精神亦骤加。精神复元,是日极愉快满足。一时饮薄藕粉一盂,米糕一片。写字三百八十四。腰腕稍痛,暗记诵《神乐歌序章》。四时食稀粥一盂,咸蛋半个,梅干一个。是日不感十分饥饿,如是已甚满足。五时半就床。
十五日,晴,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第三日。七时起床。夜间渐能眠,气体无异平时。拥衾饮茶一杯,食米糕三片。早食藕粉米糕。午前到佛堂、菜圃散步,写字八十四。午,食粥二盂,食梨一个,橘二个。敬抄《御神乐歌》二叶,暗记诵一、二、三下目。晚饮粥二盂,青菜咸蛋,少许梅干。晚食粥后,又食米糕饮茶,未能调和,胃不合,终夜屡打嗝儿,腹鸣。是日无大便,七时就床。
十六日,晴,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第四日。七时半起床。晨饮红茶一杯,食藕粉、芋。午食薄粥三盂,青菜、芋大半碗,极美,有生以来不知菜芋之味如是也。食橘、苹果。晚食与午同。是日午后出山门散步,诵《神乐歌》,甚愉快。入山以来,此为愉快之第一日矣。敬抄《神乐歌》七叶,暗记诵四、五下目。晚食后食烟一服。七时半就床,夜眠较迟,胃甚安,是日无大便。
十七日,晴暖,五十二度
断食后期第五日。七时起床。夜间仍不能多眠。晨饮泻油极少量。晨餐浓粥一盂,芋五个,仍不足,再食米糕三片,藕粉一盂。九时半,大便一次,极畅快。到菜圃诵《御神乐歌》。中膳,米饭一盂,粥二盂,油炸豆腐一碗。本寺例初一、十五始食豆腐,今日特因僧人某死,葬资有余,故以之购食豆腐。午前后到山门外散步二次。拟定出山后剃须。闻玉采萝卜来,食之至甘。晚膳粥三盂,豆腐青菜一盂,极美。今日抄《御神乐歌》五枚,暗记诵六下目。作书寄普慈。是日大便后愉快,晚膳后尤愉快。坐檐下久。拟定今后更名欣,字同。七时半就床。
十八日,阴、微雨,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最后一日。五时半起床。夜间酣眠八小时,甚畅快,入山以来未之有也。是晨早起,因欲食寺中早粥。起床后大便一次,甚畅。六时半食浓粥三盂、豆腐青菜一盂,胃甚涨。坐菜圃小屋诵《神乐歌》,今日暗记诵七下目,敬抄《神乐歌》八枚。午,食饭二盂,豆腐青菜一盂,胃涨大,食烟一服。午后到山中散步,足力极健。采干花草数枝,松子数个。晚食浓粥二盂,青菜半盂,仅食此不敢再多,恐胃涨也。餐后胸中极感愉快。灯下写字五十四,辑订断食中字课。七时半就床。
十九日,阴,微雨
四时半起床。午后一时出山归校。嘱托闻玉事件:晚饭菜、橘子、做衣服附袖头。廿二,要:轿子油布,轿夫选择,新蚊帐,夜壶。自己事件:写真,付饭钱,致普慈信。
译文
一九一六年阴历十二月第一天开始。断食后,改名欣,字同,号黄昏老人,俗家名叫李息。一月二十二日,决定断食。在众佛前祈祷,感应道交,决定断食,因而下了决心。
查找到一位村井氏的记载,上面提到他妻子进行断食的经验说:“断食的最初四天,预备半断食。因而六月五、六日,喝粥、吃梅干。七、八日,喝米汤、吃梅干。九日开始彻底断食,安静。饮用水一天准备五盒,一回喝一盒,分五六回服用。第二天,有饥饿感,胸中发烧,舌头生出白苔。第三、四天,肩和腕子都痛。第四天,腹部全部凝固,身体疲倦,到床上休息,早晨感觉轻晚上感觉重。第五天,一样,稍稍感觉轻减些,从床上坐起,一度出去散步。第六天,感觉浑身轻减不少,神气爽快,白苔消失了,只是胸口越发烧得厉害。第七天,早晨感觉平稳,断食期到此结束。过后一天,喝米汤,轻两碗三回,梅干无味。后两天,一样。后三天,粥、梅干、胡瓜、清汤。后四天,粥、清汤、少量生鱼片。后五天,粥、野菜、轻鱼。后六天,普通食物,起床,这两三天里,手脚浮肿。(www.xing528.com)
断食期间,可能会因身体痛而不能入睡,或者可能拉痢疾,或者可能打喷嚏。解手时最好不下床。预备断食或一周间,喝粥三天,喝米汤四天。断食后可能须一周间,喝米汤三天,喝粥四天,一个半月后体量恢复。半断食时服西药。”
到虎跑携带的物品:被褥帐枕、米、梅干、牙刷、牙膏、手巾手帕、便器、衣服、洒水布、西药、日记纸笔书、番茶、镜。
预定期间,一日下午赴虎跑。上午闻玉去预备。中午吃饭,晚上喝粥,吃梅干。二、三、四日,喝粥、吃梅干。五、六、七日,喝米汤、吃梅干。八日至十七日断食。十八、十九、二十日,喝米汤、吃梅干。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日,喝粥、吃梅干、一点素菜。二十五日返校,正常进食。二十八日返上海。
三十日晨,命闻玉携带蚊帐、米、纸、糊、用具到虎跑。住室应该清闲,没有人迹,没有人声,面朝南,阳光遮住北面,以楼房最适宜。当晚吃饭,擦拭大小便器、桌椅。
午后四点半进山,晚餐吃了六簋(盛食物的圆形器具)素菜,味道很鲜美。吃下两盂饭,还没饱,因为明天就要预备断食,所以强制自己不吃。在客堂楼下住下,屋子面朝南,把床榻放在西侧,可以直接面对早晨的太阳。闻玉在后面一间小室休息,中间仅隔着一个板壁,所以招呼起来很方便。晚上点菜油灯,写了八十四个楷体字。几天前就患感冒,伤风微咳,到现在还未痊愈。口干鼻塞,喉咙紧声音哑,但精神还和往常一样。八点睡觉,夜间因楼上经常有僧人的脚步声,所以没睡安稳。
十二月一日,天气晴,有微风,十摄氏度
断食前期的第一天。病稍稍好了,七点半起床。这天中午十一点吃下两盂粥,两片紫苏叶,三小方豆腐。晚五点吃下两盂粥,两片紫苏叶,一枚梅。喝了三杯冷水,有时加上杏仁露,吃了五个小橘子。午后到寺外运动。
我平日做的功课,是早晨起来用冷水擦身,做日光浴,睡觉前用热水洗脚。从今天起用冷水擦身暂时停止,做日光浴的时间也缩短,洗脚的热水改为温水,目的是使精神集中,尽量避免受冷热极端的刺激。对于以后断食的人,我认为应注意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没有断食时练习多喝冷水、开水。断食初期改喝冷生水,逐渐增加次数。因为断食时每天喝五杯冷水很不容易,而且怕腹泻。第二,断食初期时的粥或米汤,在稍热时吃,不可太热,因为与冷水混合,怕导致腹痛。
我每天早晨起床后,必解一次大便。今天早晨和往常一样,但十点后屡屡放屁不止。两点后又多次打嗝儿,这是平日没有的情况。这天写了一百六十八个楷体字,一百零八个篆体字。晚上看焰口,到九点才睡觉。夜里稍微有些咳嗽,做噩梦较多,没有睡好。
二日,晴和,五十度
断食前期的第二天。七点半起床,早晨起来后没有解大便。这天中午前十一点以及午后五时吃下一盂粥、一枚梅、两片紫苏叶。出去运动了一番,身体略感疲倦,就喝了三杯冷水,吃下三个橘子。这天我舌头生了苔白,口内感觉黏滞,上牙床里皮脱落。精神还和往常一样,但运动过头就疲劳。运动后稍稍感觉疲倦,头目眩晕。从明天起不运动了。
晚上侍奉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写了一百三十二个字,这天鼻塞。描摹了一幅大同造像,原拓本自和尚那儿借来,还有三幅明后天继续摹写。八点半睡觉,夜里梦见自己做升高跳越运动。地点在器具拍卖场,那里陈设着箱柜几椅,还有玩具装饰品等。我在那上面跳跃,或者在其间腾空飞行,脚不沾地,非常灵活机敏,获得优胜奖。旁观的有两位德国工程师,都能说北京话。一人说我有如此的技能,可以参加远东大运动会的某项比赛,必能获得优胜,我客气地辞谢了。另一人说练习身体,断食是最有效的,他们二人已两天不进食了。我就和他们说我现正在虎跑断食,也已经做了两天准备了。旁边又有一中国人,拿着一张表,上面写着题目,中间并列画着数十条红色的长短直线,好像是计算增减高低的表格,上面记着我跳跃高低的顺序。那个人拿着表给我看,说某处由低到高再到低的地方,最不容易跳跃,称赞我有超人的绝技。后来我出门下了一道土坡,多次遇到西洋妇人,都给我施礼,祝贺我在运动上取得成功,我笑着向她们答谢。梦做到这里我醒了。我生平没有从事过一次运动,也没有梦到过运动,头脑中从没有过这种思想,忽然做了这么一个梦,确实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胃内虚空导致的吗?
三日,晴和,五十二度
断食前的第三天。七点半起床。这天早晨感觉饥饿,胸中感觉翻滚,异常苦闷,口干,喝了冷水。勉强坐起披衣,头昏心乱,发虚汗想吐,力不能支,只好又和衣躺了一会儿。喝了两杯梅茶后才起床,感觉精神疲惫,四肢无力。九点后精神稍稍复原,吃了两个橘。这天早晨没有解大便,喝了一剂药油,十点半解了一次软便,感觉很畅快。十一点泻了一次稀水,感觉精神很好,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十一点二十分吃下半盂粥、一个梅、一枚紫苏。描摹了两页普泰造像、天监造像。喝水、吃东西、感觉喉痛,可能是因为泉水属性太烈,使喉内脱皮的缘故。午后四点,喝水后打嗝太重,吃了一个小梨,五点吃下半盂粥。这天感冒伤风已经痊愈,但有时稍微有些咳嗽。这天午后及晚上,侍奉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八点半睡觉。自从入山准备断食以来,睡眠就一直不能长久安稳,每次睡后很快就醒,在床上辗转反侧。
四日,晴和,五十三度
断食前的第四天。七点半起床。这天晨上感觉气闷心跳口渴,但比起昨天早上则轻松了许多,喝了冷水后稍稍好些。起床后头稍微有些晕,四肢无力。吃了一个小橘,半个香蕉。到八点半时精神恢复到和往常一样,上楼走访弘声上人,借了三部佛经。午后散步到山门,归来时已感觉到微微有些疲倦。这天打嗝很多,嘴里经常感到口渴,一共喝了四大杯冷水。描摹了一页大明造像。写了八十四个楷体字,五十四个篆体字。没有解大便。四点后感觉头昏,精神稍差,吃了两个小橘。这天十一点喝了二盂米汤,吃了二十多个米粒。八点上床,上床前吃了半个香蕉。自己做断食的准备,每天夜里三点后就感觉腿痛,手脚麻木(我以前每逢严冬就犯这个老毛病,但不是那么严重)。
五日,晴和,五十三度
断食前第五天。七点半起床。这天前半夜感觉身体很舒坦,后半夜仍然感觉腿痛,手脚麻木。三点醒了,精神很好。起床后不像前两天那样头晕乏力。精神如往常一样,心胸愉快。到菜园采花插到铁瓶里。吃了半个梨,吐渣。从昨天起,写字较多,感觉左腰痛。这天腹中屡屡作响,不时还流鼻涕,喉中肿烂尚未痊愈。午后侍奉和尚念佛,静坐一小时,稍微觉得腰有些痛,不如前天平稳安静。三点时吃了半个梨,吐渣,吃了半个香蕉。午饭、晚饭各喝了一盂米汤。写了一百六十二个字。傍晚感觉精神稍差,怕冷口渴。本来定在后天起开始断食,改成从明天起开始断食,这是尊奉神的旨意。断食期内,每天喝一个梨的汁,喝三个小橘的汁,喝完以后漱口。又因信仰的缘故,每天早餐给神供一粒生白米,快睡觉时,吃半个香蕉。这天没有解大便,七点起床。这天夜里神经过敏很厉害,加上鼠声、人的打鼾声,整夜没有安眠。口很干,后半夜腿痛稍轻,微觉肩痛。
六日,天气晴暖。晚里半阴,五十六度
正式断食第一天。八点起床。三点时醒了,感觉心跳胸闷,喝了冷水、橘汁和一杯梅茶。八点起床,手脚没劲,头有些晕,拿笔写字也没有力气,精气神儿不如昨天。八点半喝了一杯梅茶。脑力渐衰退,眼和手都不灵,写日记时有错字,大多是遗忘了。九点半后精神稍稍可以。十点以后精神特好,口渴的毛病已痊愈。几天来咽喉肿烂也痊愈了。今天到大殿去了两次,总共上下二十四级的石阶四次,已感觉腿脚乏力,这是以前没有过的。这天共喝了一个梨汁,两个橘汁。傍晚精神不衰,比昨天情况好,只是腿脚乏力罢了。仍然不时流鼻涕,晚间精神更好。这天没有感觉饥饿。晚上感觉要解大便,但仅仅放了几个屁,仍然没有大便。这天夜里能安眠,前半夜尤其睡得安稳舒坦。睡眠前用棉花塞住耳朵,并念诵神人合一的信念。夜间腿痛痊愈了,但左肩稍微有些痛。七点上床,睡梦中自己变为容貌俊秀的少年,自称是断食带来的效果。
七日,天气由阴转晴,夜里刮大风,五十四度
正式断食的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四点时醒了,开始心有点跳,不久就好了,比前两天有减轻。喝了很多冷水。六点半就起床,因这天头晕已减轻,精神比昨天更好,而且天气很暖和,所以起床早。起床后喝了一个橘汁。早晨浏览《释迦如来应化事迹图》。八点后精神不振,打哈欠,身上感觉有点儿冷,流鼻涕,但起立行动都和往常一样。午后身体更觉得寒冷,拥上被子稍稍休息。想出数种食物,考虑改天试着做做。炒饼、饼汤、虾仁豆腐、虾子面片、什锦丝、咸胡瓜。三点起床,身上不再觉得冷了,腿脚也比昨天感觉有劲。这天没有解大便,喝冷水较多。前半夜肩部稍稍有些痛,须左右屡屡翻身,后半夜好了。
八日,阴,大风,寒,午后时露出日光,五十度
正式断食第三天。十点起床。五点时醒了,身体感觉特别好,像前几天的心跳、头晕等状况都没有。因天寒刮大风,所以起床较晚。起床后精神很好,手脚有力,到院内散步。四点半上床,午后天气更寒冷,因而早早上床。这天稍有食欲,有时觉得饿,并在心里默想各种食物的种类及其滋味。这天夜里安眠,脚关节稍稍有些痛。
九日,晴,寒,风,午后阴,四十八度
正式断食第四天。八点半起床。四点时醒了,身体感觉很好,与平常日子没有差别。起床后精神如往常一样,手脚有力。早晨的太阳照入,精神很愉快。小便后尿管微微有些痛,这是饮水太多的缘故。所以从今天开始不喝梨橘汁,改喝两杯盐梅茶。午后因饮水过多,胸中苦闷。这天午前精神最好,写了八十四个字,到菜圃散步。午后天气寒冷,一点时拥上被子稍稍休息。三点起床,在室内运动。这天没有感觉饥饿。因天气寒冷,五点半就上床休息了。
十日,阴,寒,四十七度
正式断食第五天。十点半起床。四点半时醒了,身体精神与昨天一样。起床后精神特好。这天因天气寒冷的原因,所以起床较晚。今天加饮一小杯盐汤。十一点的时候,杨、刘二位来,谈话很融洽。因天气寒冷,四点就上床了。这天写了半页字。近些日子神经过敏已稍稍痊愈,所以夜间较能安眠,但因昨天饮水过多,伤了胃口,胃里时时感觉苦闷,今天饮水较少。
十一日,阴寒,夕晴,四十七度
正式断食第六天。九点半起床。四时半醒,身体感觉与昨天一样。夜里右脚微痛,加上胃部始终不舒畅。这天口干,因天气寒冷起床稍晚,喝了半杯盐汤,喝梨汁。黄昏时天气晴朗,精神愉快。写了一百三十八个字。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四点上床,因天气寒冷早上床。这天晚上感谢神的大恩,发誓一定皈依。给福基写信。
十二日,晨阴,大雾,寒,午后晴,四十八度
正式断食第七天。十一点起床。四点半时醒了,身体与昨天一样,脚痛已好,胃部也已经舒畅,口干,因天气寒冷不敢起床。十一点时福基派人送来棉衣,于是披衣起床。喝梨汁和盐汤、橘汁。午后精神很好,耳目灵敏明亮,头脑爽快,胜过前几天。到菜圃散步,写了五十四个字。从昨天开始,腹部感觉有变动,微微觉得要解大便,又有时稍稍感觉饥饿。这天饮水很少。晚上晴天甚好,四点半上床。
十三日,晨半晴阴,后晴和,夕风,五十四度
断食后期第一天,八点半起床。身体与昨天一样,早晨喝了二盂淡米汤,没有觉出味道,多次想解大便,口干,以后好了。喝梨汁橘汁,十一点喝了一盂浓米汤,吃了一个梅干,没有感觉出味道。十点服下少许泻油,十一点半解了一次大便,大便很多,色发红,解大便时腹部微微有些痛,便后渐渐感觉身体疲弱,手脚无力。午后勉强到菜圃一次。这天不喝冷水。午前写了五十四个字。这天身体感觉很疲倦,正式断食的日子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胃口没有敞开,不感到饥饿,尤其不愿喝米汤,这天晚上勉强喝了一盂,不能再多喝。
十四日,晴,午前风,五十度
断食后期第二天。七点半起床。身体与昨天一样,夜间比较能安眠。五点喝一盂米汤,感觉口干,起床后精神比昨天好。解大便轻泻了一次,又喝了一盂米汤,喝橘汁,吃了半个苹果。这天因米汤、梅干与胃口不合,在十点喝了一盂薄藕粉,两片炒米糕,感觉味道非常美,精神也骤然旺盛。由于精神复原,这天感觉非常愉快满足。一点时喝了一盂薄藕粉,吃了一片米糕。写了三百八十四个字。腰部和腕子稍稍感觉痛,暗自记诵《神乐歌序章》。四点吃下一盂稀粥,半个咸蛋,一个梅干。这天不感觉十分饥饿,像这样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五点半上床。
十五日,晴,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第三天。七点起床。夜间渐能睡眠,身体与平时没有不同。拥着被子喝了一杯茶,吃了三片米糕。早上吃藕粉米糕。午前到佛堂、菜圃散步,写了八十四个字。中午,喝了二盂粥,吃了一个梨,两个橘。恭敬抄录两页《御神乐歌》,暗记诵一、二、三目次。晚上喝下二盂粥,吃了青菜咸蛋,一点梅干。晚上吃粥后,又吃米糕喝茶,不能调和,胃口不合,整夜总打嗝儿,腹鸣。这天没有解大便,七点上床。
十六日,晴,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第四天。七点半起床。早晨喝了一杯红茶,吃藕粉、芋。中午吃下三盂薄粥,大半碗青菜、芋,味道很美,有生以来没感觉到菜、芋的味道是这样的。吃橘、苹果。晚饭与午饭一样。这天午后出山门散步,诵念《神乐歌》,精神很愉快。入山以来,这是愉快的第一天。恭敬地抄录了七页《神乐歌》,暗暗记诵四、五目次。晚饭后抽了一服烟。七点半上床,晚上睡觉较晚,肠胃很好,这天没有解大便。
十七日,晴暖,五十二度
断食后期第五天。七点起床。夜间仍然不能多睡。早晨喝下很少的泻油。早餐喝下一盂浓粥,吃了五个芋,仍感觉不够,又吃了三片米糕,一盂藕粉。九点半,解了一次大便,感觉很畅快。到菜圃诵念《御神乐歌》。午餐,吃了一盂米饭,喝了两盂粥,吃了一碗油炸豆腐。本寺的惯例,初一、十五才吃豆腐,今天只是因为某僧人往生,下葬费有富余,所以用这个钱买豆腐吃。中午前后到山门外散步二次。决定出山后剃须。闻玉采来了萝卜,吃着很甜。晚餐喝下三盂粥,吃下一盂豆腐青菜,味道很美。今天抄录五页《御神乐歌》,暗暗记诵六目次。给普慈写信寄去。这天解大便后身心很愉快,晚餐后尤其愉快。在檐下坐了很久。决定今后改名为欣,字同。七点半上床。
十八日,阴、微雨,四十九度
断食后期最后一天。五点半起床。夜间睡眠八小时,感觉很畅快,入山以来从没有过。这天早晨早起,因想吃寺中的早粥。起床后解了一次大便,很畅快。六点半吃下三盂浓粥、一盂豆腐青菜,胃感觉很胀。坐在菜圃小屋诵念《神乐歌》,今天暗暗记诵七目次,恭敬抄录了八页《神乐歌》。中午,吃了两盂饭,一盂豆腐青菜,胃被胀大,抽了一服烟。午后到山中散步,脚力很健。采了几枝干花草,几枚松子。晚上吃下两盂浓粥,半盂青菜,这次不敢多吃,怕再次胃胀。餐后胸中感到很愉快。在灯下写了五十四个字,汇集编订断食中做的字课。七点半上床。
十九日,阴、天下小雨
四点半起床。午后一时出山回学校。嘱托闻玉几个事情:晚饭菜、橘子、做衣服附袖头。二十二日需要索要的东西:轿子油布,轿夫选择,新蚊帐,夜壶。自己要做的事件:写真,付饭钱,给普慈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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