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担当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责任,他在思考着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思考的人情冷暖,他的身躯仿佛被一条沉重的鞭子追赶,他的大脑在膨胀,他已不能循规蹈矩地生活。强化、强化,他的社会角色在强化,最终强化着他的意志。他必须超前,他必须坚强,他必须与别人不一样,只有这样,他才能与乡亲和家人对他的期望合拍。
余秋雨有时也深感力不从心,但那些已经取得的荣誉一直在鞭策着他和他的家人。人们已习惯于仰望于他。他不能令家人失望,也不能让那些善良的乡亲们失望。有人说,培养一个绅士需要三代人的时间,那么,培养一个神童同样需要几代人不懈地努力。
或许是心灵感应,余秋雨从小就对卧房东侧的储藏室,俗称“堂楼顶”感兴趣,觉得那里很神秘。长辈们说,那里经常有黄鼠狼出没。余秋雨总觉得黄鼠狼与故事里的狐仙差不多,会作怪。有一次他真的看见了黄鼠狼,倒还觉得黄鼠狼的模样挺可爱的。那时余秋雨对画画已很感兴趣,便凭着那一眼的深刻记忆将黄鼠狼画了出来。结果祖母、母亲和乡亲看了都说他将黄鼠狼的特征画出来了,同时也指出了有些不太像的地方。此后,余秋雨便就对黄鼠狼着了迷,只要有时间就蹲在储藏室的角落,期待着黄鼠狼的再次出现。时间一长,余秋雨终于将黄鼠狼画得惟妙惟肖。
到了高年级时,余秋雨的学习兴趣十分广泛,闲下来时总爱看一些古代的文学书籍,而且对画画也十分痴迷。这样他就完全没有时间享受和伙伴在一起玩的快乐了。
为了能安静地读书,自由地分配自己的业余时间,余秋雨告诉母亲,他想独自住到储藏室里。祖母和母亲知道后很吃惊,但听了余秋雨的想法后也就同意了。就在当天,余秋雨和母亲将储藏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北窗口放了一张书桌,书桌边有一个谷仓,余秋雨拿起毛笔在仓壁上写了“学习室”三个字,又用美术体写了“身体好”、“学习好”、“时刻准备着”。写完,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轻松。也就是从那天起,这块小小天地给他开辟了一条道路,一条通往文学的道路。尽管那时他在文学上还没有取得任何成就,可一旦走上这条路,他就选准了一个座标,他默默地朝着这个座标奋进,直到站在高高的金字塔尖。俯视的感觉是美好的,但美好的后面却是无数艰辛的铺垫。小小的余秋雨对生活的认识已经很“老到”了,他义无反顾地朝着高高的金字塔攀登着。
储藏室里的财富是他早先没有想到的,他发现了早逝的伯伯余志云留下的大量书籍。他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如饥如渴地一本本地读下去。他陶醉了,他忘情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优美的文字,如此荡气回肠的才情,如此浩瀚的历史,如此刀枪剑戟的英勇武士。而令他懊恼的是,有些书他根本看不懂,花了很长时间反复琢磨还是不明就里,比如《史记菁华录》,他拿着书去问母亲,母亲看了半天也弄不明白。余秋雨在读书的问题上很倔犟,他就不相信没有人看得懂。他终于等到外公回来,外公好像看懂了,但从外公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他听不懂。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看懂它。于是他将《史记菁华录》的书名记了下来。
直到现在回忆起当年读这本书的经历,余秋雨常会发出会心的微笑。是啊,读书是要有恒心和耐心的,如果没有这种精神,根本就别想学好任何东西。他在储藏室里又陆续读了《石头记》、《家》、《春》、《秋》、《世界名作选》等书。余秋雨还读了《芥子园画谱》,他一有空就拿出它来临摹,就是这本画册给他打下了良好的美术基础,并使他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些书籍中,给余秋雨留下较深印象的还有《开明英文读本》和一部林语堂题名的英汉词典,因为除了这两本书他一时还没有法子读下去,其它的书均被他读完了。
书读完后,余秋雨并没有预先想像的那样愉悦,而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在他马上将目光投向了小学里的那间小小的图书室。图书室里最吸引余秋雨的是童话和民间故事,这是余秋雨储藏室里没有的。但书少学生多,大家都想借。结果有个老师出了一个主意,规定学生每写一百个字的毛笔小楷便可换借一本书。可想而知,同学们练习书法的积极性迅速提高,直到现在,那批同学的毛笔字水准依然远远高于同龄人。(www.xing528.com)
这些书不断地影响着余秋雨,后来他回忆,自从在小学语文课里读到高玉宝先生的《我要读书》后,这呼声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1997年8月15日,余秋雨在大连图书博览会开幕会上面对几万读者发表演讲,题目就是《我要读书》,他动情地讲道:
正是在几分钟前,我遇到了年逾古稀的高玉宝先生。这是一个会使很多人快速返回童年的名字。记得在小学语文课里读到过他的两篇课文,一篇是《半夜鸡叫》,一篇是《我要读书》。
《半夜鸡叫》曾给我们这些小学生带来过多大的快乐啊,而《我要读书》则让我们立即安静了,一种用童声呼喊出来的文明欲望深深地灌进了我们的心底。我当时生活在一个远离城镇的小山村里,亲眼看到许多因家境贫寒而难于继续上学的小伙伴用高玉宝的这句话呼喊与父母反复争执,终于又回到了课堂。而我相信,当时在全国,不管是在多僻远的课堂里,都有老师领着大家高声朗读着这句呼喊:“我要读书!我要读书!”
“我要读书”,简单的四个字,无论何时从孩子们的嘴里喊出都会让人喉头哽咽。然而对当时乡村里大部分的孩子来说这却是一个奢望,尽管父母都愿意倾其所有,但有时还是满足不了孩子读书的要求。余秋雨是幸运的,其一应感激他母亲对读书的重视,其二是余秋雨的家庭有能力供他读书。
余秋雨现在谈起祖母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他很小就帮她捶背,且一边给祖母捶背一边给她讲民间故事。虽然余秋雨本人并不怎么喜欢民间故事,可他还是读了很多,因为祖母喜欢听民间故事。余秋雨当时最喜欢读的是童话和寓言,可祖母却不爱听,她常笑着对他说,全是“野天糊涂”。他觉得祖母说得很好玩,无论祖母说什么他都爱听。
余秋雨的启蒙教育不是没有遗憾的,那时正处于极左年代,“善”字在不断地弱化,他有时辩不清真正意义上的正义和邪恶,后来他在《天涯故事》一文中这样写道:
回想起来,我们从小就是在一种反常的文化气氛中长大的,周围的一切都在诱使我们努力去做一种不寻常的人。所有听得到的精彩故事都让人热泪盈眶,所有可想像的重要景象都鲜血淋淋。那时我还是小学生,经常在礼堂里排队听各种战斗故事,礼堂墙壁上画着一幅中国地图,各个战斗故事发生的地点都可以在地图上找到。我太小,伸手只能摸到海南岛,抬头一看,海南岛只是中国地图下的一个点,有了这个点,中国也就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几十年过去了,我到今天才明白,真的,海南岛的存在让整个中国成了大问号。我没有及时地被这个问号惊醒于反常的幻想中,拖拖拉拉直到中年,才依稀知道一点寻常和反常。实在太晚了,那种反常的思维模式和奋斗方式,早已把我们的人生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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