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主义文学的重要特征：从《诗章》的角度分析

《诗章》是一部别具一格的现代派作品，其现代主义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诗章》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现代主义特征是作者的意象主义手法。庞德巧妙地采用自然界的具体事物来“表现智力与感情的情结”，并赋予各种意象生动的表现力和巨大的艺术能量。例如，《诗章》的一个中心意象“光明”生动地建立在太阳、月亮、天空、海水和宝石等一系列自然物体之上，而每一种物体都是一个“聚合体”或一种“旋涡”，从中不断涌现出各种思想，迸发出各种情感。这些建立在自然物体之上的意象几乎贯穿了整部《诗章》，它们既分散独立，又彼此呼应；既蕴含着各自的意义，又是“光明”这一中心意象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他在第二章开头描绘海上仙女出现时采用“明亮蔚蓝的海水”（Glare azure of water）一语，而他在第三章开头描绘众神出现时也采用了相似的词汇：“众神在蔚蓝的天空中飘游”（Gods float in the azure air）。“蔚蓝的海水”与“蔚蓝的天空”这两个均代表“光明”的意象，在语言结构和词汇组合上显示了它们之间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这两个意象都建立在自然物质的基础上，即海水和天空，都暗示了神是光明的使者。此外，它们之间还存在着复杂而有趣的词语联系。前句的Glare与后句的air不仅具有相同的元音，而且还使人联想起天空的亮光。后句动词float似乎也与前句的名词water搭配自然。而两句中唯一相同的颜色词azure不但生动地反映了“海水”与“天空”的共同色彩，而且还成为联系这两个意象之间的重要媒介。总之，庞德的意象主义技巧成功地将作品表面杂乱无章的形式置于某种深层的美学结构之中，同时也为这部长篇史诗的内部结构提供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秩序和张力。

《诗章》另一个重要的现代主义特征是作品的档案型布局（archive order）。庞德并未在这部长达802页的作品中安排一个无所不知或无时不在的叙述者，也未设计一个完整、合理的故事情节。这对于传统的诗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诗章》与传统诗歌之间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在于作品的谋篇布局。庞德在安排和处理诗歌材料方面颇具匠心，显示出高超的驾驭能力。他别开生面地采用了档案型布局方式将各种史料、文稿、卷宗、法案和书信等掺入诗中，使作品展示出“非诗化”（unpoetic）的倾向。庞德不但对诗中许多人物和事件进行过仔细考证，而且经常引用原始档案材料来描绘人物或反映事件，使作品产生一种真实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诗章》仿佛是一座世界历史与文化的微型档案馆，读者在这些文件史料和原稿残卷中看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与演变。庞德的档案型布局无疑是现代诗歌艺术的一大创举，同时也是“诗歌破格”（poetic license）的一个极端范例。(www.xing528.com)

此外，《诗章》的现代主义特征还体现在它的音乐结构上。尽管庞德并不是唯一将音乐搬进作品的诗人，但他对音乐与诗歌的关系进行了努力的探索，并且试图按音乐作曲的方式来创作现代诗歌。在《诗章》中，庞德不仅对诗歌的节奏和韵律进行了反复的实验，而且还试图将音乐的作曲方式转化为诗歌技巧，从而进一步增强了诗歌的旋律和艺术感染力。引人注目的是，他在许多章节中模仿赋格曲式（Fugue）来设计结构，制订框架。早在1927年，庞德在给他父亲的一封信中谈到了《诗章》的这种音乐结构：“恐怕整部诗歌非常晦涩，特别杂乱无章。我是否告诉过你它的主要设计框架或其他有关特征？它很像或许不太像赋格曲中的主题、答题和对题。”（Paige，1971：210）赋格曲是西方音乐中常见的一种曲式，由“主题”（theme）、“答题”（response）和“对题”（counter-subject）三个部分组成，其中还伴有许多插段（episode）。通常，赋格曲采用“对位法”（counterpoint），使“主题”、“答题”和“对题”相继进入乐曲，再让其他声部衔尾相随，从而使几条旋律线交织一体，形成一个复调音乐（polyphonic）的立体结构。在《诗章》中，庞德成功地采用了赋格曲式来构筑某些章节的框架结构，使作品产生强烈的音乐效果。诗歌的第63章便是一个极好的例证。第63章的前半章巧妙地模仿了赋格曲的节奏与旋律，使主题、答题和对题衔尾相随、层层舒展。在下半章中，当第二个对题出现后，又有7个长短不一的插段交相奏起，互相追逐，自由对位。其中有些插段朝相反的方向进展（reversal），从而与先前的插段形成了对位。随着诗歌的进展，其乐感也不断增强，几条不同的旋律线互相交织，此起彼伏，且进展速度越来越快，从而形成了“密接和应”（stretto）。随后，主题再次出现，在展示一个插段之后，诗歌逐渐步入尾声（coda）。该章以亚当斯对政府的预言而告结束：“一场争论似乎即将开始”，这不仅与该章开头亚当斯与汉密尔顿之间的冲突遥相对应，而且也与“政府缺乏道德观念”这一主题协调一致。

综上所述，庞德在作品中所体现的意象主义手法、档案型布局和音乐结构等现代主义特征使《诗章》成为20世纪最富于革新精神的现代主义长篇诗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