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主义文学与传统文学艺术形式的关系

现代主义的文学形式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与传统文学的衔接与继承关系。这种关系不仅客观地反映了不同时代的文学之间彼此影响和互相依存的事实，而且也是现代主义文学实验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现代主义与传统文学之间在艺术形式上的衔接与继承关系大致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同传统作家一样，现代主义者也刻意遵循“写实”的原则。尽管现代主义作家一再批评传统文学对外部世界和生活表象所作的繁琐、细碎的描述，但他们却从未放弃“写实”精神。事实上，他们在强调作品的真实性方面与传统作家相比毫不逊色。两者之间的根本区别在于对真实的认识与感受。当现代主义作家的创作视线从外部的客观世界转向内部的精神世界时，他们的本意就是为了更加贴近生活，更加深入细致而又准确无误地表现生活。伍尔夫在《达罗卫夫人》中对女主人公在伦敦街头熙来攘往的人群车流中的凝思遐想的描述既生动、又真实，成功地揭示了她的困惑、惆怅、伤感和焦虑。而身在巴黎为异客的乔伊斯在写《尤利西斯》时特地将一张都柏林地图放在书桌上，对作品所涉及的都柏林市区的街道走向与建筑名称仔细查证，一丝不苟。由此可见，无论是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还是描述客观的外部世界，现代派作家并未表现出蓄意的“虚构”。西方文学千百年以来的“写实”传统不但没有被抛弃，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其次，同传统作家一样，现代主义者也热衷于凭借神话典故来反映作品的主题。众所周知，《圣经》故事和古希腊、古罗马的神话传说为文学创作提供了极为丰富的创作素材，并成为西方诗歌、小说和戏剧最重要的艺术源泉之一。无论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莎士比亚和本·琼生（Ben Jonson，1572-1637），还是浪漫主义时期的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和济慈，都曾凭借神话典故创作了大量的优秀作品。现代主义作家对宗教传说和神话典故同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尽管现代主义的怀疑论对宗教与神学是一种挑战，而且现代派作家对神话典故的认识也与前人大不相同，但他们刻意选择神话典故来反映现代经验。诗人艾略特在其代表作《荒原》中不仅成功地采用了象征主义手法，而且还巧妙地借用了一系列神话典故来影射20世纪荒凉、颓废的西方社会，取得了极强的艺术效果。而乔伊斯在经典力作《尤利西斯》中更是刻意追求神话与现实之间的有机结合与统一。他不仅以荷马史诗《奥德赛》（Odyssey，700B.C.）中的英雄尤利西斯的名字作为小说的书名，而且还使作品在结构上与古希腊神话中的传奇般的故事情节对应起来，借古讽今，产生一种强烈的反衬效果。此外，现代派作家还经常采用传统文学中常见的自然的循环、季节的轮转以及死亡与复活等模式来反映作品的主题。由于现代主义文学依然将西方艺术的源头作为基石，因此它不仅能产生广泛象征意义，而且还能在普通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共鸣。(www.xing528.com)

此外，同传统作家一样，现代主义经常使用幽默与讽刺的艺术手段。在英美文学史上，幽默与讽刺不仅是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艺术手法，而且已经成为整个文学传统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莎士比亚、斯威夫特、狄更斯、萨克雷（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1811-1863）和马克·吐温等凭借自己对生活特有的悟性与洞察力，写下了一部部充满幽默与讽刺的伟大作品，使自己对人生百态的真实感受在一种诙谐与发噱的气氛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同样，在20世纪的英美文坛上也刮起了一股强劲的幽默之风。现代派作品的幽默手段与讽刺效果不但妙趣横生，而且别具一格。例如，乔伊斯笔下的主人公布鲁姆（现代的尤利西斯）既是一个俗不可耐、碌碌无为的庸人，同时也是20世纪文学中不可多得的悲剧角色和“反英雄”人物。但作者对他的处理却时常体现出幽默与喜剧的色彩，小说中令人捧腹的场面比比皆是。读者通过布鲁姆怪诞的举止、失常的言语及其平庸的意识不仅目睹了这位生活在现代荒原上的凡夫俗子滑稽可笑的形象，而且也充分感受到他的悲哀、辛酸和屈辱。然而，这股幽默之风到了60年代发生了严重的变异。如果说，在传统的文学中幽默与讽刺相辅相成，其夸张与变形始终建立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之上的话，那么，到了60年代，受到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影响，冯纳格特、巴思和海勒等现代派作家将幽默与讽刺推向了极端，不厌其烦地采用“黑色幽默”形式来表现荒诞、无序和畸形的现实世界，使人物的孤独感、异化感与没落感在一种近乎病态和荒谬的嘲弄情调中得到充分的表现。尽管英美传统文学中幽默与讽刺的艺术风格在现代派作品中发生了变异甚至走向了极端，但我们从中不难看到历史与现代、传统与革新之间的某种延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