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现代主义文学是一个涵盖了多种分散独立、相互矛盾而又彼此交融的文学思潮与倾向的综合体。尽管在这个难以确定的综合体内部产生了众多千差万别的文学流派和形形色色的艺术倾向,但它们在不同的时代与环境中经过长期的凝练而形成了共同的艺术特征:即具有一个以时间、意识和技巧三位为一体的坚实核心。几乎所有的现代主义作品都体现了这样一个核心,而上述三大要素几乎成为所有现代主义作家创作的兴奋点和突破口。
首先,由于时代的发展及社会的进步,现代主义作家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时间观念。受到现代哲学和心理学的启迪,他们对传统的时间观念不屑一顾。他们大胆摆脱了钟表时间的限制,成功组建了新型的时间秩序,并且与新型的空间秩序相互交融,从而使两者的组合在文学作品中展现出无穷的艺术魅力。时间的颠倒与重叠常常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的显著特征。此外,有些现代主义作家还刻意表现他们化瞬间为永恒的创作意图。他们竭力探索人物在关键时刻所产生的心理变化,捕捉人物瞬间的意识来反映生活的本质,揭示永恒的真理。在现代主义作品中,这种“重要的瞬间”比比皆是,它们既是短暂的,又是永恒的;既是孤立的,又是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主人公的感性生活大都包含了无数个“重要的瞬间”,而每个瞬间往往充满了无数个原子般的印象与感觉,他们不受时间的限制,也不受空间的约束,犹如萤火虫一般在夜空中闪烁,忽明忽暗、时隐时现。毫无疑问,这种时间观念不仅使文学作品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及伸缩性,而且使作家真正获得艺术上的自由与解放。
其次,由于对精神领域认识的加深,现代主义作家重视主观世界,不遗余力地揭示人物的感性生活和意识领域。在现代主义作品中,人的精神世界始终占据主导地位,而外部世界所占的分量则十分有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代主义作家将创作视线从外部世界转向精神领域的创举似乎同马克思关于“存在决定意识”的哲学观点相吻合。在现代主义作家看来,揭示人的精神世界就等于反映外部社会现实。他们之所以关注人物的感性生活,不厌其烦地探索意识领域,其根本目的不是回避社会现实,而是通过人物内心的微观世界来折射外部的宏观世界。这种由微观到宏观、由里及表的创作原则充分体现了现代主义文学的显著特征。
现代派作家认为,随着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各类矛盾的日趋尖锐和精神危机的不断加深,人们的失望与绝望心理与日俱增,因而深入探讨现代社会中备受压抑与伤害的“自我”成为作家义不容辞的责任。然而,某些现代派作家因一味追求表现畸形与变态的“自我”而导致放纵无度的自我发泄,甚至陷入唯心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的泥沼。事实证明,他们的作品除了对荒诞的社会和痛苦的人生发出一阵叹息或无情嘲弄一番之外并无多少价值。而严肃的现代主义作家往往将人的精神世界作为珍贵的创作源泉,通过表现人物微妙的心灵和复杂的意识来反映社会现实。他们的作品不仅有助于读者通过人物的内心世界去把握时代的脉搏,而且对西方社会的矛盾与危机具有明显的揭露作用。(www.xing528.com)
此外,由于自我意识的加强及个体的发展,现代主义作家更加强调革新,对创作技巧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及实验。在他们看来,现实主义作家精确记录和详细描述外部世界的叙述笔法和语言手段已趋于僵化,无法真实表现瞬息万变的精神世界。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十分显著的特征便是作品的叙述手法和语言形式的创新与变革,这也是现代派作家离经叛道、标新立异的重要标志。在叙述形式上,现代主义作家采用了名目繁多、五花八门的创作技巧,如视角转换、内心独白、自由联想、时空跳跃、蒙太奇、幻觉与梦境以及文理叙事的印象主义色彩等等。此外,现代主义作品中频频出现小说诗歌化、诗歌图案化和戏剧悖理化,以及将神话、科幻、历史、现实和荒诞融为一体的创作倾向。在语言形式上,现代主义作家同样展示出极大的创造性和灵活性。为了真实展示人物飘忽不定、变幻无端的精神活动,求得形似与神似的双重效果,他们采用了异乎寻常的语言文体和行文风格,充分发掘了文学语言的表意功能,使作品产生强烈的艺术效果。在现代派作品中,行文不见标点,没有大小写之分和不合语法规范的句子屡见不鲜,残句、破句乃至病句比比皆是。这不仅与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品中结构严谨、句法考究、文辞优美的文学语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而且也偏离甚至严重违背英语组词造句的基本规律。然而,这种语体对表现心理反常、精神压抑或神志恍惚的人物极为恰当。由于上下文的语境作用,这种语体及行文风格非但不会对读者产生阅读障碍,反而能使其充分领略与感受人物纷繁复杂的精神世界。乔伊斯等现代主义作家还经常通过英语词汇的重新组合和改编创造出许多令人费解的杜撰新词。他们似乎并不满足双关语的表意功能,往往将几个词的多种意义注入同一个词汇,并不时利用语言对声音的模拟功能,按照英语词汇不同的音节、音色和音质来组织句子,充分发挥语言有声外壳及其音韵效果对作品主题的渲染作用。
总之,对时间的处理、对意识的表现以及技巧的翻新不仅构成了现代主义文学的共同特征,而且也是迄今为止我们对现代主义这一复杂的综合体所达成的基本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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