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尔马契》(Middlemarch, 1871-1872)是乔治·艾略特笔下情节最扑朔迷离、人物关系最犬牙交错、社会画面最为广阔的一部小说。根据西方学者卡罗尔的研究,它是所有维多利亚小说中,被阐释得最多的一部小说。
小说题目的原文“Middlemarch”除了充当一个地名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含义。它其实是由两个英语单词“middle”和“march”所组成的,而两者又分别具有多层歧义。“middle”既可以指米德尔马契城的地理位置(居于英国的中部),又可以指中产阶级的崛起(“middle”作为形容词有“中产阶级的”这一涵义)以及英国正处于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时期,即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之间的转型期,还可以指书中的许多人物起先都志向高远,最终却沦为平庸之辈的情状。“march”有“边界”的意思,也有“有争议/争端的边境地区”的意思,当然更有常用的“前进/行军”的意思。小说题目的这些歧义看似含混,却互相关联,它们共同暗示英国正处于一个历史/时间意义上的边界地带,而且是一个颇有争议的地带——官方的“进步”话语一味地颂扬或鼓吹中产阶级的崛起和工业化的飞速进程(米德尔马契作为城市又可看作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象征),而乔治·艾略特(通过她我们还可以联想到卡莱尔、盖斯凯尔夫人、狄更斯和萨克雷等人)则对此提出了异议:她不主张发展的速度太快,而是主张“适中的前进速度”(“middle”还有“适中的”意思,加上“march”后便可以指“以适中的速度前进”)。也就是说,小说从题目就开始强烈地暗示着当时的社会现实和思想领域的论战情况。
米德尔马契城虽然不大,但是充满了“喧嚣”与“骚动”。当地人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上演了一幕幕人生的悲喜剧。在小说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艾略特塑造了大约一百五十个“圆形”或“扁平”人物,在读者面前呈现了一个完整的社会结构。每个人的性格、思想和主要事迹都不动声色、恰如其分地传达给我们。
小说的主要叙事线条有两个:一个是以布鲁克先生的两个侄女(多萝西亚和西莉亚)为线索,另一个则以米德尔马契市的市长文西一家为线索。前者通过两个女孩儿的婚姻引出了卡苏朋先生、卡苏朋先生的侄子威尔以及詹姆士爵士等人,后者通过市长的女儿罗莎蒙德引出了医生利德盖特,又通过市长儿子弗雷德引出了高思先生一家、斯特罗斯特夫妇和守财奴费瑟斯通。两条线索在多萝西亚蜜月之后交织在一起,为我们展示出一幅扑朔迷离的生活图景。书中人物的音容笑貌、服饰和旅行工具都十分逼真,跃然纸上。(www.xing528.com)
小说中引起最多争论的是多萝西娅改嫁威尔这一情节。透过这一情节,我们可以看到当时人们的行为方式所体现的价值观的变化:卡莱尔当年所抨击的“现金哲学”已经侵蚀了多萝西娅周围许多人的灵魂,侵蚀了社会的骨髓,侵蚀了多萝西娅本人的私生活,即她与卡苏朋的婚姻。多萝西娅自以为嫁给了一个超凡脱俗、灵魂高尚的人,可是卡苏朋却在临终遗嘱中以钱财要挟多萝西娅,规定她不得改嫁威尔,否则必须放弃对财产的继承权。这段描写是小说中最引人深思的两段情节之一,它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级婚姻的“现金”基础。与这一情节遥相呼应的是费瑟斯通立遗嘱的故事。费瑟斯通不仅在生前用遗产吊亲戚们的胃口,而且在死后还继续耍弄他们——他留下了两份遗嘱,葬礼后由律师宣读的第一份遗嘱向一个个垂涎欲滴的准继承人“慷慨赐予”,而第二份遗嘱随即又把第一份中的承诺一笔勾销,让在场的亲戚们空欢喜了一场。这两段情节表明,在多萝西娅所处的世界里,金钱对人际关系的毒害已经达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现金”不仅是活人之间的联结,而且成了死人与活人之间的联结——人在坟墓中还仍然通过金钱的纽带来控制他人的命运。
多萝西娅改嫁是对卡莱尔所说的“现金联结”的反抗。这恐怕是《米德尔马契》揭示的最重要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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