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斯妥耶夫斯基：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之一

陀斯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 1821-1881）是现实主义作家吗？长久以来，学术界在这个问题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许多人认为他是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其理由之一是他本人也用“现实主义”说明自己的写作方法；也有不少人否定他是现实主义作家，而把他看作现代主义的鼻祖，或者称他为“精神分析的大师”、“存在主义的先驱”、“人类精神忧郁的先知”，等等。

不管怎么说，陀斯妥耶夫斯基异常关注现实，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从第一部小说《穷人》开始，就展示贫民窟里悲惨的生活，并借此发掘那些沉沦在底层的灵魂的挣扎状况。针砭时弊这一特质在他此后的作品里得到了延续。譬如，《死屋手记》（1861—1862）揭示了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被侮辱与被损害的》（1861）在贫富悬殊的背景下，广泛地描写了遭受欺凌和压迫的“小人物”的境遇，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所引发的社会矛盾。这一切都表明，陀斯妥耶夫斯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等开创的“小人物”传统。

在实际生活中，陀斯妥耶夫斯基一直寻找着作为人的精神归属的最终方式，这在他的作品中表现为人物对终极真理的探索。他生活在一个价值观混乱的时代。人的精神出路究竟在哪里？这是一个时代的困惑，是每个思考着的人的困惑，更是作家的困惑。此外，沙皇时期的俄国社会，尤其是城市各阶层人物在资本主义冲击下的众生相，在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笔下得到了生动的再现。当然，他更多地是用一个艺术家、心理学家、道德家的眼光来观察社会生活，而较少地像一个社会学家那样来分析现象。他擅长通过人物的自身感受、内心分析以及近乎乖张的行动所体现的时代气氛来造成别具一格的真实。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高度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也就是说，我描绘人的内心的全部深度。”

更确切地说，陀斯妥耶夫斯基仍然称得上现实主义大师，但是他的创作活动使整个现实主义的拼图里多了一层新的底色。(www.xing528.com)

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现实主义有一个特殊的诉求，即把人物的音形容貌和思想观念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在人的中间发现人”——把人身上的光辉发掘出来，是陀斯妥耶夫斯基给自己的文学创作所提出的任务，也是他的作品显示现实主义特质的前提。在他的笔下，那些饱受侮辱、长期被社会偏见所桎梏着的人不但成物质生活的主角，而且展现了通常不为人注意的思想、情感和观念，或者折射出作者想要客观揭示的观念。这些人物不再是单纯的人，他们的声音、外貌、行为、举止总是渗透着某种观念，因而承载着某种社会中现实存在的思想。作品中的冲突也不光是人物之间的冲突，更重要的是他们所承载的思想与观念之间的内在矛盾和冲突。换言之，作品中往往“众声喧哗”，这些声音与其说是人的争论，不如说是思想的交锋。作者把时代中存在的各种复杂思想摆在我们面前，把困扰于胸的迷惑展示出来，让众人评说。他所要表现的是无数的“思想者”对自身的思考，对整个人类命运的思考，以及对于人的价值和责任、内心斗争与出路的思考。

陀斯妥耶夫斯基也常常被看作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的桥梁，其主要原因是他在描写人的阴暗、隐秘乃至病态的心理方面，比传统小说挖掘得更深，在一定程度上触及了人的潜意识，因而对现代派小说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然而，我们不应该据此就把陀斯妥耶夫斯基简单地排除在现实主义范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