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丁(Henry Fielding, 1707-1754)是18世纪英国唯一提出一套比较完整的小说理论的作家。有关真实与虚构之间关系的阐述,构成了他的小说理论的核心部分。
菲尔丁是通过体裁之间的比较来回答虚构与真实、创作与现实的关系问题的。
亚里士多德的艺术创作思想对菲尔丁产生了重大影响。跟亚里士多德一样,菲尔丁认为艺术是对实有之物的模仿。他不断批评某些传奇脱离实际,将妖魔鬼怪全都搬进作品的过度自由的虚构行为。他认为这些作品不过是头脑混乱的产物,是完全不足取的。他甚至希望他所崇敬的荷马能早些知道贺拉斯制定的某些规则,让众神尽量少出场。他在多部作品的序言中反复强调了小说模仿自然的美学观点。例如,《约瑟夫·安德鲁传》(The History of the Adventures of Joseph Andrews, 1742)的序言说得非常明白:“书中的一切均是对大自然这部巨著的模仿,所有的人物和行为都源于我自己的观察和经验。”《汤姆·琼斯》(The History of Tom Jones, a Foundling, 1749)中也有一段类似的话:“书中所有的人物都是有根有据的,其真实性绝不逊色于大自然这本巨著,因此我们的作品完全可以被称为历史。”
同时,菲尔丁把小说家比作传记作家,通过比较史学家和传记家,进一步限定了小说模仿自然的范围。他认为,作品的真实并不是指作品具体背景的正确性,而是指作品所陈述事实的可靠性。他认为史学家的任务是描写国家和城市。凭借地图,他们的描写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正确性和可靠性,但是一旦涉及人物的行动和性格,他们的作品就不那么真实了。而传记则有所不同:虽然传记作家/小说家常常弄错事实发生的事件和地点,但是他们所叙述的事实却是可靠的,是与自然相符的,因为它们属于菲尔丁为创作的真实性而设定的两个基本范围,即创作“不但应限定在可能性的范围内,而且要限定在或然性的范围内”。(www.xing528.com)
需要指出的是,菲尔丁所说的“传记家”其实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小说家。这一观点也是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发展而来的:亚氏始终认为诗歌比史书更为真实,而菲尔丁则用小说替代了诗歌。西方学术界曾经有过这样的定论:菲尔丁巧妙地确立了小说的地位,使其成为那些确有价值的真实的场所。那么,哪些真实才是“确有价值的”呢?在菲尔丁的心目中,只有反映人性或人的内心世界的东西才算得上真正有价值的真实。他在为自己妹妹的一部小说所作的序中提出:小说的主要优点在于它能够“大面积地透视人性,极深刻地识别所有的是非曲折——这些是非曲折给人的内心带来了如此之深的困惑,以致他竟然常常对它们视而不见”。菲尔丁这种对心理现实的重视往往受到后人的忽视,其原因是他本人的小说总是以广度见长,而在剖析人性的深度方面却不如理查逊。人们常常据此把小说中的心理现实主义的源头跟理查逊挂钩,而对菲尔丁从理论的角度对心理现实主义所作的贡献却重视不够,这一点其实是对后者的不公。
还必须指出的是,菲尔丁并不推崇完全彻底的写实手法。他在《汤姆·琼斯》一书中明确提出,只要作家把创作限定在可信以及合情合理的范围内,那么“他可以尽情地书写离奇的故事……而且他的故事越是令读者惊奇,就越能吸引读者,越能使读者陶醉”。菲尔丁还进一步引用蒲柏的话来阐明他对艺术标准的理解:“一切诗歌艺术的精华,就在于虚虚实实,兼收并用,以便将真实可信与出乎意料融为一体。”
总之,就创作的真实性而言,菲尔丁基本上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如下思想:真实的关键不在于描述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情,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是可能的事情。这一思想实际上意味着把艺术的真实跟生活的真实区别了开来——艺术的真实是对客观真实的一种提炼和创新,上乘的艺术是真实与虚构的完美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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