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乔伊斯在《都柏林人》中将视线转向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并采用了一种新颖独特的创作技巧来揭示人物的“精神顿悟”,那么,伍尔夫在其实验性短篇小说中则是对人物的感性生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捕捉人生中“重要的瞬间”。这也许又是乔伊斯与伍尔夫在创作中的一个有趣的巧合:这两位现代文学巨匠在展示大手笔之前不约而同地将短篇小说作为试验的工具和探索的起点,并且在揭示小说的高潮时刻用了一种相似的技巧:“重要的瞬间”和“精神顿悟”。它们的相似点在于以下三处:
第一,二者都是一种精神或心理的体验。小说的外在发展一直伴随着人物的心理活动,“精神顿悟”是意识活动的自然结果;“重要的瞬间”也是人物意识流动的展现,是精神活动在一个人生片段的高度聚焦。
第二,它们都是在外在客观世界的影响下产生的。如在乔伊斯的《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的顿悟是由他的外部世界(肮脏的都柏林街道、加拉赫的嘲讽以及他自己的绝望处境)而引发的。同样,伍尔夫的《墙上的斑点》中的人物的瞬间意识活动是由看见墙上的一个斑点而激起的。
第三,两种技巧都意在展示而非言明。《都柏林人》的作者仅仅是向读者展示了这座爱尔兰古都污秽的外在环境和人物的可悲处境,文中几无作者的直接评论。伍尔夫的“重要的瞬间”也是重在展现人物的自由联想和心理体验,没有任何外在的描述和评论。两位意识流大师都竭力退出小说叙事,其结果不仅给予作者以充分的自由,同时也为读者提供无限的想象与再创作的空间。
虽然乔伊斯与伍尔夫在“精神顿悟”和“重要的瞬间”中都着重采取人生的某一特定时空来反映生活的本质,并都取得了成功,但二者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www.xing528.com)
首先,乔伊斯的“精神顿悟”技巧是表现道德瘫痪极为有效的艺术手段,它往往用于反映主人公的精神困惑,具有明显的道德意义。如《死者》的末尾处,加布里埃尔豁然开朗,顿时看清了自己的无足轻重及与死者争风吃醋的窘境;雪的形象让所有活着的和死去的都柏林人联系在一起,它象征着冷若冰霜的人际关系、僵死的爱尔兰社会和精神上的死亡。而伍尔夫的“重要的瞬间”则是一个关于平凡的日常琐事的精神体验,不具有道德意义。《墙上的斑点》中主人公的反复假设与否定的过程印证了人的思维特征,这一点与精神顿悟明显不同。
其次,“精神顿悟”和“重要的瞬间”在情节的处理上也有不同之处。“精神顿悟”在乔伊斯的小说中属于完整情节的一部分,往往出现在故事结尾处,是展现高潮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而“重要的瞬间”所在的小说中通常没有情节,文本本身展示的是人物意识的自由流动。“重要的瞬间”既不是出现在小说的末尾处,也不是情节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是作者为了揭示人的精神世界的一个手段而已。
第三,“精神顿悟”是故事的高潮,而“重要的瞬间”只是一个连续的思绪过程,不属于“精神顿悟”意义上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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