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小说：伍尔夫和乔伊斯的不同技巧

作为惺惺相惜的同时代文学大师，伍尔夫和乔伊斯的意识流技巧都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准。不过，两人在一些细节问题上似乎并不完全相同。伍尔夫曾在她的日记中记叙了她阅读《尤利西斯》时的印象：“这是一发没有击中目标的子弹。我想，它有才气，然而属于较次的等级”。当然，她对乔伊斯的整体评价还是一分为二的。一方面，她认为乔伊斯是贴近生活、真诚的青年作家中的佼佼者；而另一方面，却又表现出一种“绝望的”“粗俗猥亵”。由此可见，大师之间既有不谋而合，也有大同小异。

仔细比较起来，伍尔夫和乔伊斯对意识流技巧的使用方法上有以下几点不同：

（1）对内心独白的使用方式不同：乔伊斯多使用直接内心独白来揭示人物的意识，它通常是一种默然无声的、发自肺腑的心灵自语。这种独白使用第一人称，让人物的思想活动直接呈现在读者眼前。作者完全退居幕后，对这种独白不加控制和修饰，读者所看到的是人物原本状态的意识活动。这种活动涵盖了意识的全部领域，包括潜意识层次；而伍尔夫更多使用的却是间接内心独白，这种独白使用第三人称而不是第一人称。作者虽然对人物的思想感受不做任何评介，但人物的意识流动却是经过作者的审美处理，意识的进展过程受到作者的暗中控制，与原本状态略有不同。这种间接的内心独白包含意识和前意识层次，基本上不包括混乱的潜意识活动。(www.xing528.com)

（2）对语法、修辞手段的运用不同：为了强调直接再现人物意识的本原和潜意识的混乱状态，乔伊斯常常僭越语法常规，运用不合常理的修辞手段。他有时使用残缺不全、语序颠倒的句式，有时杜撰新词，有时大段的篇章中不加标点，还经常使用重复、矛盾、省略、插语等修辞手段来凸现深层意识流动的无序性。相比之下，伍尔夫笔下的意识流则通常是表达清晰、语法规范的，这是因为她不认可乔伊斯的恢宏散漫的意识流风格。不过，为了表述人物流动的意识，她经常会写出句法复杂、语义模糊、修辞华丽的语段而让普通读者望而却步。

（3）对比喻、意象的用法不同：伍尔夫对于比喻意象的运用带有印象主义色彩。她用比喻性的意象来表示直接的感受，这是一种曲折变形的个人印象，它的内涵扩大了，表达了对于一件更为复杂事物的情绪或态度；而乔伊斯对于意象的运用直接借助于意象本身的象征性，不是通过曲折变形的个人印象来实现的。这种直接暗示的意象对于观察到的事物带有个人情绪的估价，通过象征的方式来领悟和扩展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