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幻觉对人物意识活动的作用

在五花八门的意识流技巧中，梦境与幻觉也许是最富于现代主义色彩同时又使读者最感到困惑的创作手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和幻觉往往是现实的反映，是人物内心的真实流露。意识流作家受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现代心理学理论的影响，在作品中大胆采用梦境与幻觉的手法表现人物的无意识和潜意识。人物的无意识系统包涵着种种被压抑的原始冲动、欲望和那些隐而不宣、暂时不为意识所知的心理活动。在无意识领域中，各种本能的冲动和欲望同时并存，在欢乐原则和痛苦原则的支配下不时冲撞意识的大门以寻求释放。

梦境与幻觉不仅能使人物的各种欲望得到表现和满足，而且也能使作者充分揭示和挖掘出那些通常无法进入意识领域的最原始、最朦胧的精神现象。在《尤利西斯》的第十五章“瑟西”中，乔伊斯以超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的戏剧方式将斯蒂芬与布鲁姆的种种噩梦与狂想充分地展示在一个昏暗的舞台上。在占全书近四分之一篇幅的章节中，读者仿佛进入了一个疯人院，目睹了一群丧失理智、精神错乱的狂人的种种怪样与丑态。这里，两人的无意识不是通过内心独白或自由联想等手段来展示，而是在他们的语言、动作和一系列的角色变换中呈现出来的。在这一章中，人物仿佛成了演员，无拘无束地将长期隐埋在心灵最深处的所有秘密在似梦非梦中“表演”出来。(www.xing528.com)

梦境与幻觉是对现实生活的曲折反映。它们虽怪诞离奇，但曲径通幽，因为在梦境和幻觉中人物的深层意识往往袒露无遗。不仅如此，在人物各种丑陋怪诞的动作中也蕴藏着极为深刻的象征意义，即20世纪西方社会中的全部恐惧和扭曲心理。因此，意识流作家借助于对梦境和幻觉的描写不仅找到了揭示人物心灵隐秘的一条通道和捷径，而且也发现了反映秩序混乱、道德沦丧的现代社会的一种不可多得的艺术手法。在《芬尼根的苏醒》中，乔伊斯采用了一种世界语言史上绝无仅有的“梦语”，梦境与幻觉的意识流技巧被发挥到了极致。该书仿佛是一本夜间的日记，详尽地记录了都柏林郊外一个五口之家的无意识活动，其中绝大部分是这家的男主人酒店老板伊厄威克的梦呓与幻觉。伊厄威克是平庸鄙俗的现代西方人的化身，他嗜酒成性、心理变态，经常醉酒之后狂想不断、噩梦联翩。很显然，伊厄威克一家的情景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普遍的象征意义。父亲养育了两个儿子，他们长大后便争权夺利，而当父亲倒下（在醉梦中）时他们便争着取而代之。这种事例无论是在神话中还是在历史上都不胜枚举。因此，梦境与幻觉是不可替代的潜意识的载体，从更高的层面上看，它们映射出包括全部神话与全部历史在内的人类的普遍经验与生存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