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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军人自称战争加害者流露罪意识与共产党关联

时间:2024-01-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视自己为“战争加害者”而有罪意识流露的,在日本的旧军人中,还有一些。同时搞清了该人极有可能是所谓被洗过脑的日本共产党党员,是以宪友会为对象进行工作的组织者。这位当初在中国的土地上被称为“特高之神”的男人,竟然在祖国的土地上屡屡被警方监视、跟踪。曾任华中派遣军第39师团步兵232联队中队长的富永正三,回国后按要求写了履历书。

旧军人自称战争加害者流露罪意识与共产党关联

大约是1990年前,一位名叫野田正彰的日本社会学者,在近江的乡下见到一位叫川崎太二郎的老人。

老人这年79岁,还和妻子一起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可能除了稻米,食物几乎都是他们自己生产的。很难从川崎那清癯红润的脸上看出他过去的经历,从他对野田一再发出的由衷感叹里:“没有比百姓的生活方式更好的了”,人们会以为他毕生都是个赏心悦目于桑麻渔渚的村夫野老。

老人领着野田参观了鸡舍,一块褪色的黑板上写着“米糠10公斤、鱼粉2.5公斤,牡蛎壳10公斤”等字样,像是鸡饲料的配料。下面,抄着的却是一首诗:

小小的鸡冠花哟,

让我想起上海原野上,

那采野菜的孩子。

问声你在做什么?

柔美地微笑着,

抬头向我张望,

开口说出“咪嘻咪嘻”。

那披在肩头的红布片,

是什么?

回答一句,

“女。”

孩子若还在世上,

已50岁!

怀抱着孙儿,

讲不完战争年代的故事。

红色的山茶花哟,

宛如那穿着褪了色的、

美丽衣服的孩子。

由黑板下面的搁板上插着的一枝山茶花可以想见,这首诗并不是作者随意涂抹在此的。当野田问及过去,老人告诉他:“二战”期间,他先在中国经历了“上海事变”,以后又因太平洋战争被派到南方,在拉包尔迎来了战争结束……野田一下从这眼前山茶花到遥远的鸡冠花的意象跳跃里,感受到视自己为“战争加害者”的老人心灵深处的罪意识的表露。

视自己为“战争加害者”而有罪意识流露的,在日本的旧军人中,还有一些。前面提到的有直接间接血债达328人,被其逮捕、拷问者有近两千人的“特高课”少尉土屋芳雄,在做足了吃枪子、上绞刑架的心理准备,唯祈愿自己的骨灰盒能回到故土,却也在1956年7月,经中国最高人民法院组织的特别军事法庭宣判,以免予起诉被释放,乘船回到了舞鹤港。

当他到达故乡的上山车站时,一心想悄悄回家的土屋,没想到大约有四五百人来迎接。一片交错飘扬的太阳旗和“祝归还”的旗帜,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市长的助手代表市长作了欢迎演说,学校的学生们也全体出动,加入了欢迎的行列,其情绪亢奋,如当初送他们出征时一样,只不过此批娃娃脸已不是那批娃娃脸了……

土屋芳雄的答词只有一句:“作为关东军的宪兵,对中国人民做了坏事,对此衷心地反省。”台下马上就有一句话掷过来:“说什么呀,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国后,土屋在农地改革后的农村重新成为百姓,并且在母亲开的食品店做帮手。上世纪50年代,列岛到处是蓬勃的反战和平运动。即使在比较封闭的上山乡间,也成立了“上山市和平恳话会”。劳动之余,只要对方有求,无论是学校、妇女组织、工会、市民集会或讨论,不论晴雨远近,土屋都去参加。他的发言都有作证性质,既为当年齐齐哈尔宪兵队的罪恶举证,又为自己当年在齐市几乎无人不知的恶名而自证。当人们纷纷在记忆中消赃灭迹,逃离现场,在现实中金盆洗手后为一双摇拂橄榄枝的御手时,土屋的言论显然破坏了游戏规则。对他发言的骚扰和抗议,总是十分激烈。1984年8月5日的《朝日新闻》以大篇幅介绍了他的手记《战犯的实录——半生的悔悟》之后,抗议文、骚扰信几乎扑门而来,它们多来自于原是宪兵的旧军人。

“宪友会”是全国范围的原宪兵的民间团体。1984年9月10日,《东京宪友会会报一八三号》重点刊载了该会会长写的《驳斥宪友的某个出版物》,内称:

这是一篇实在令人吃惊的文章,越读越觉得是冒充的宪兵编出来的故事,于是翻开宪兵名簿。很遗憾,确有其人,该人一直在担任齐齐哈尔宪友会会长。同时搞清了该人极有可能是所谓被洗过脑的日本共产党党员,是以宪友会为对象进行工作的组织者。总之,这件事让人们看到了该氏巧妙地利用《朝日新闻》的反战反核宣传活动这种组织者的侧面,但结论是一切都无事实根据,充满谎言。

该期会报“大有炸平庐山之势”,又发表一篇题为《面对悔悟记录的愕然》的文章,作者是千叶县的一位原宪兵:“在当前全国宪友会同心协力把对原宪兵的正确评价传给后世的活动中,绝对不能允许一个鲁莽的宪友使宪友会的活动泡汤。”

土屋本人还收到了一篇约有四五千字的长文章《宪兵科同期生对反叛祖国的宪友的公开质问信》。署名者都是昭和六年一起在关东宪兵队旅顺教习所学习的同期生,文中同样不容分辩地指责他为“洗脑”、“日本共产党员”。其言辞之粗暴,用心之狠毒,使他感到字里行间隐隐有溅出血肉的皮鞭在飞,有挪动在地的铁镣在响……

这位当初在中国的土地上被称为“特高之神”的男人,竟然在祖国的土地上屡屡被警方监视、跟踪。

从1956年7月到1984年,已经近30年过去了,可土屋芳雄的一个强烈感觉是——

尽管和平了,但日本并没有改变。只是外表好起来了,其他和过去大抵一样,变化了的只是自己。

有土屋芳雄遭际的,比比皆是。

曾任华中派遣军第39师团步兵232联队中队长的富永正三,回国后按要求写了履历书。附信里他写了“吃尽了战争的苦头,以后要在反战的和平中生活”的意思,不久便传出“富永的脑袋变得不正常了,得让他先冷静冷静”的话来,被他所求职的部门长期拒之以门外。

华北派遣军第59师团机关枪中队队长,从1942年至战败时为止,一直指挥150名手下在山东境内进行“三光”扫荡行动的小岛隆男,乘“兴安丸”号客轮回到了阔别17年的祖国。他穿一身抚顺战犯管理所送的新制服,随身的日用品和零花钱也是中国方面所赠送,大约正为此,几乎一下船,他就被贴上了“被洗过脑的男人”、“赤色”、“被锤炼过的人”这一类标签。

他的家在东京神田,当地的民政官员和警察不断来访,但不是为着解决他的求职问题。有大学教授及朋友们积极为他找工作,可因为是“中国归来者”,谁都不想雇用他。对他展开了弥勒佛般大度笑容的也有,那就是作为一名“帝国军人生还故国者”,他蒙热心地劝诱,让其返回自卫队。(以上见〔日〕野田正彰著,朱春立、刘燕译《战争罪责》)

1946年1月,东史郎就回到了祖国。他在家乡京都竹野郡先后经营电影院、机床制造业等,生活过得颇为富裕。1987年,东史郎出于对参加侵略战争的反省和向中国人民谢罪的愿望,在京都的和平展览会上,公布了他的战时日记,共5卷37万字,其中包括记录当年南京大屠杀情景的材料。他说:“对于一个退伍军人来说,战场上的事是不能磨灭的,因为我常常看到那本日记,当时的情况就常常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大家都忘记了,但我因为有这些日记,所以才能记得这些事。”(www.xing528.com)

同年12月,东史郎以《我的南京步兵队》为题,将日记节选后交青木书店公开出版,在日本国内外产生较大反响,同时也遭到右翼势力的嫉恨。1987年12月至1998年3月,东史郎先后4次来南京,诚挚地“向南京人民谢罪”。他的家里因此接到不少右翼分子的恐吓电话,骂他是“叛徒”、“卖国贼”、“旧军人的耻辱”、“亵渎了英灵”、“罪该万死”等,东史郎及其家属却不惧威胁。他多次公开说:“我们日本人对蒙受原子弹的危害大声呼号,而对加害在中国人民身上的痛苦却沉默不语……作为战争的经历者,讲出加害的真相以其作为反省的基础,这是参战者的义务。”

东史郎

“中国归来者”中,有深感自己有罪的——风清月白之夜,花影弄窗之时,总让他们的灵魂似一件爬满了虱子的绣袍;也有决意要向世间袒露自己有罪的——倘若不说出来,以求得一场天律公理的瓢泼豪雨,他们就会像在广岛长崎遭了原子弹辐射的许多人一样,在精神上干渴而死……

但两者的灵魂辗转不安时的呻吟,即使是无人在侧时的独自呻吟,也被他们周围的那一张张充满日本特色的脸所拒绝;倘若他们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去长河大谷间奔走呼号,以老迈的龙钟之身焕发出大和民族真正的理性之光,这更为整个以非亲属集团做骨架的社会大厦所唾弃。

德国,出生在“二战”期间、期后的这代青年,战后大约都有一个共同点,即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对自己的父母在纳粹德国时的经历和行为有过一番比较深入地了解,并以此决定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因为父母的所作所为,不少人存有一种集体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既决定了他们成年后的政治倾向和绝对的反战态度,也造成他们心理上自童年起就难以摆脱的困惑与孤独。因此有人说,德国的这一代青年没有过快乐的童年……

在日本,有这么一个故事——

出生于1947年的仓桥绫子,与许多做女儿的一样,与父亲的关系很是密切,也从不辜负父亲的期待。在她小时,父亲便常常在夜间做噩梦,有时还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母亲总是用父亲过去有过痛苦的经历来解释此事,并安慰有些担心的女儿。她上中学时,父亲得了肝硬化,久治不愈,在1986年71岁时去世。上完中学,仓桥绫子进了早稻田大学文学系,毕业后在东京当中学老师。

这时,她为母亲当年的解释而感到隐隐不安,打定主意要搞清楚父亲“痛苦的经历”。退职以后,她开始走访战时认识父亲的人,从第1个到第19个,出现在她眼前的都是那张充满日本特色的脸,具敌意的寒暄,有礼貌的拒绝,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太极。直到联系到第20个人时,终于出现一位承认是当年在宪兵队里是她父亲上司的人,此人住在名古屋……

4年之后,仓桥绫子据此创作了她的第二篇小说《悲伤的河》(《民主文学》1997年9月号)。在这篇作品里,父亲的病情进入了晚期,于世不久。悉心照顾父亲的女儿,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附有一张照片,上面是砍了中国人的头后正大笑着的3个日本军人,中间站的那个就是年轻时的父亲。

女儿极其震撼,不得不去打扰病榻上的父亲:

“爸爸,把真实情况告诉我。相信我,不论有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女儿。亲手杀死过很多人,这是真的吗?”

父亲的眼里流出泪水,不作声地转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女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时,父亲用笔告诉女儿,他当年到过的中国的地方和杀人的数字。女儿目瞪口呆,问父亲:“怎么能干出这么残酷的事呢?”

父亲再次颤抖着用铅笔回答:“我们是皇军。这是圣战。这才使得中国团结起来。”

“开始时很苦恼,但想到这是为了战胜中国,也就想通了。”

“那时真正的自己并不存在。实在是做了不好的事。”

女儿凑到父亲的耳边小声说:“爸爸,谢谢你。让你回忆起痛苦的事,对不起,但是这样很好。把实情告诉我,父亲也稍微踏实一点了吧?”

“我接受这个事实,接受父亲做过的事。”

父亲“失语”了,仓桥绫子却在父亲死后10年,在自己的笔下,倾听到了亡父的声音。

当父亲在国家不想对这场侵略战争谢罪的时候,她在小说中,以父亲的名义,作为一个人谢了罪,把“被迫进行的战争”变成了“自己从事的战争”。(见野田正彰著,朱春立、刘燕译《战争罪责》)

仓桥绫子身上,有一种穿透父母那代人的脸、去倾听历史大音稀声的力量。

但在列岛,快乐的童年依然在沿途撒下鲜花与歌声,出生在“二战”期间、期后的这代青年,因战后高速增长的经济,从国家体制到社会生活形态大跨度地西化,给这代青年以多少诱惑,又有多少机会。而且,他们早已习惯了父母那张一半朝着阳光、一半埋在阴影里的脸。列岛上下遍布着这样充满日本特色的脸,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怪诞。

何谓充满日本特色的脸的呢?

源自高村光太郎(1883–1956)的一首诗《坠子之国》。作为雕刻家和诗人,大约是因为主要生活在社会急剧动荡不安、理想与骗局肥皂泡般破灭的年代,在自己的作品中,他总以自嘲或自我厌恶的语气否定日本人。

坠子也是日本民间一种小手工艺品。将烟盒或药袋塞在腰间时,为防止掉落而在其绳端附上雕有各种人物、动物等形状的坠子,材质有玛瑙、珊瑚、牛角、象牙等,手工十分精细。在高村眼里,坠子却是没有生命的,再精巧也只是雕虫小技。但一次,当他看到出自名家的几件坠子上雕着些许人物,惟妙惟肖,让他一下认定这就是日本人最典型的脸——

颊骨突出,厚唇,三角眼。长得像是名人三五郎雕出来的坠子/失魂落魄 神态木然/不了解自己 汲汲营营/生命如鸿毛/爱慕虚荣/藏头缩脑 不满现状/如猿猴,如狐狸,如鼯鼠,如鲨鱼,如兽头瓦,如破碗片/一般的日本人

日本女人

高村一定是“爱之切,恨之深”了。其实,高村笔下“一般的日本人”,我们在中曾根康弘、太平正芳、桥本龙太郎、村山富士等历任、甚至在现任上争议不断的小泉纯一郎首相的脸上看不到,在池田大作、胜田昭夫、松下幸之助、黑泽明、小泽征二、东山魁夷、高仓健等各界精英的脸上看不到,更不要说是最能体现日本女性气质、风度美的栗原小卷、中野良子、小鹿纯子了。

上世纪90年代访问过日本的梁晓声先生在他的访问记里写道:

……最使我感到讶然的,是年轻的日本女人脸上那一种“宁静”和“澄净”。那一种“宁静”,仿佛内心里毫无值得烦恼的心事,也没什么需要琢磨来琢磨去的心思;那一种“澄净”,仿佛欲念世界里“一片晴空”,“万里无云”似的。仿佛外界根本没有什么事会搅动她们的思想,激起她们的不平似的。

我问翻译,日本女人的脸,怎么会“修炼”出那么一种神态?

翻译是上海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小伙子。已定居日本多年,受聘于某大公司,是临时翻译。我的问题使他一怔。沉吟良久,才顺水推舟地说:“日本女人是和我们大多数中国女人不一样,脸上没那么多生活污染,没那么多复杂。我刚到日本时也感觉到了这点。”

我亦有同感。而且,在我看来,近些年相当多的中国男人、中国女人,倒显得“汲汲营营”,“藏头缩脑”,或有猿猴般的灵活,或有狐狸般的狡黠,或更擅鲨鱼一样的撕咬。以至于几乎人人发出“中国人素质太差”这个仿佛是万古不灭的感叹,与此同时,许多人又在一个强烈的“民族互憎感”中,以形形色色见怪不怪的“假冒伪劣”,以过江之鲫般的大案要案,轻贱同胞,作践同胞,榨取同胞,这可能在时下环球各民族中尚找不到第二例……

但在“二战”后的日本社会,凡要对待“中国归来者”,凡要应答仓桥绫子这样的后代,凡要谈论起这场战争,的确是遍布一张张充满日本特色的脸——

它们热情而又冷漠,充实而又空洞,坚毅而又暧昧,紧张而又迷茫。

可只要投去了其他对象,其他问题,它们瞬间就可能变得明净起来,和谐起来,真实起来,因此你可以说这张脸是一个四处游布的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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