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楹联,俗称对联、对子,又名联语。悬挂于路亭驿站、店铺商社、楼阁厅堂等处的门柱、门框、墙壁上。
楹联言简意深,俩俩相对,对仗工整,平仄相谐,是一字一音一义的独特的汉语艺术形式,是中华民族具有强烈地域风格的文化,具有独立的文学地位,也称为“两行文学”。
楹联起源于周代的桃符(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后汉书•礼仪志》:“正月一日,造桃符着户,名仙木,百鬼所畏”。汉字刻在桃符上就像面具、图腾,本身就是神灵的象征。
楹联经过唐、宋、元时期的发展,至明代,因明太祖朱元璋提倡春联而兴盛起来。春联这一名称就是朱元璋首创的。清代陈云瞻《簪云楼杂说》:“春联之役,自明太祖始,时帝都金陵,于除夕忽传旨,公卿士庶家门上须加春联一副”。从明代一直至今,楹联遍及众多领域和场所,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楹联是传统文化的普及与提高、艺术与实用结合完美的典范,是雅俗结合成功的实例。
今时的江苏南京,有专门的省市楹联学会组织,经常举办楹联征集和竞赛活动。有一副楹联赞道:
喜十里秦淮,浮动清吟,流行古今金陵韵
茶联是楹联的一部分,是专指以茶事为题材的联语。
唐代陆羽《茶经》刊行,饮茶成习,但茶馆尚处于启蒙状态,茶联没有伴随唐诗的兴盛而得以发展。到了宋代,茶馆兴起,一些文人墨客受到民间过年节挂桃符的启发,兴趣所至为茶馆题写对联,只是还没有形成风气。
明代以后,节日贴春联成为一种时尚,散茶在社会上普及,茶馆生意兴旺,这些都推动了茶联的发展。特别是到了清代及民国时期,茶联在茶馆、茶叶店、茶亭、茶人居室书房以及寺庙、风景名胜等处普遍可见。茶入联中,清香有味,联中蕴茶,雅韵隽永,茶联结合,妙趣横生。人们在清谈品茗之余,欣赏茶联,评论文字,既提高了饮茶的文化品位,又拓宽了人们的审美视野,同时,也美化了悬联之所的环境,增强了文化气息。
茶楹联是文学艺术兼书法形式,并与雕刻、建筑结合的茶文化的载体,是文学艺术与社会生活的有机结合,是中国楹联宝库中的一枝夺目奇葩。
二
金陵文人雅士常用茶联这种形式抒写个人情怀,以茶喻景、以茶寄事、以茶托兴、以茶明志。
清代袁枚卜居金陵,在小仓山随园书屋有一副述志楹联,写得新颖别致,给人以人生哲理的启迪:
柴米油盐酱醋茶,除去神仙少不得
孝悌忠信礼仪廉,没有铜钱可做来
清代金陵状元秦大士,48岁时离别官位,告归养亲,居武定桥东大夫第。归后,闭门谢客,深居简出,淡泊名利。他自书长联一副,直抒胸臆,抒发襟怀,呈现了自己的生活状况:
辛勤有此庐,抽身归矣,喜鸟啼花笑,三径常开,好领取竹簟清风,茆檐暖日
萧间无个事,闭户恬然,对茶熟香温,一编独抱,最难忘别来旧雨,经过名山
由于南京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曾被多次嵌入茶联。从茶联中回顾历史,了解南京,是一大乐趣。1927年4月,国民党政府定都南京,将当时的北渔京改为北平。有一家报纸据此登出一句上联征对:“南京成都,北平金銮殿”,说的是南京成了首都,将北边的金銮殿“平”掉了。后来一位无锡读书人对出了“常州无锡,宜兴瓦茶壶”,含意略带调侃,既然无锡,就适宜兴办陶瓷产业。这一联含有多处地名,用字简练,构思精巧。
金陵的地理名胜也曾被撰入茶联之中:
孝陵树,秦淮月,莫愁烟雨,风云唱说此城雄
金陵名刹古寺的茶联,言之有物,措辞典雅,成为装点名胜古迹的璀璨明珠。除了狮子岭兜率寺那副茶联外,钟山灵谷寺也有一联:
独龙阜潜藏一径通幽,喜灵谷深松,赏寺更有丰碑在
万工池注引八功德水,偕品茗雅兴,登塔兼收胜景来
金陵产雨花茶,有一联嵌入“雨花”茶名,并蕴含落花如雨的典故:
玄冥播雨润茶岭
天女散花庆升平
还有一联把雨花茶与全国其他名茶一起列入联中,显示其在全国名茶中的地位:
龙井雨花湘波绿
黄芽水仙瑞草魁
金陵茶叶店、茶庄也有悬挂茶联的传统。雨花茶是金陵著名土特产,夫子庙旅游商店有一联:
云锦奇石,雨花茶应有尽有
粉丝血干,盐水鸭该全俱全
地处三山街的一家店门前,将“艳阳天”店名与雨花茶一起写入联中,彰显该店专售优质雨花茶的特色:
万里晴空艳阳天豁人心目
一瓯香茗雨花茶涤我尘襟
“三味茶庄”联,写了品饮名茶,可以品出茶的清香甘甜之美:
在清出浊山中水
前苦后甘舌上春
这家茶庄还有一联,联语中同样没有茶字,但却实实在在写茶,表现了茶与儒释道的不解之缘:
儒释道三家皆爱
苦甜淡九味存真
另有一“鹤顶”格嵌字联:
三碗何如七碗
味香所以韵清
茶联用于茶馆的最多。金陵许多茶馆用茶联来扩大茶馆的影响和声望,以达到招揽生意的目的。同时茶客来到茶馆,观赏茶联因而目怡、口顺、心快,得到一种美的享受。
六朝居茶社联,既点明了地处秦淮河畔夫子庙,又标示其茶食的精细特色:
近夫子之居,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傍秦淮左岸,与花长好,与月长圆
永和园茶社联,既嵌入了“永和”店名,又告示了该店有开洋干丝这一著名茶食:
老店永和,今日宽宏称大道
新肴常备,淮扬细点号开洋
奇芳阁茶社联,同样嵌入了“奇芳”店名,并突出该店有鸭油烧饼、素菜包等传统美食:
奇地奇楼,常邀奇士尝烧饼
芳辰芳酒,共上芳楼吃菜包
前些年,奇芳阁茶社又挂出一茶联,常引得游人驻足细细品味:
奇彩耀秦淮,品茗吟风添雅兴
芳草盈绣阁,飞觞醉月发豪情
玉壶春茶楼同样地处秦淮河畔,茶联突出这里有品茗谈心的温馨环境:
到处是楼台,恨无茅屋三间,闲来赏雨
偶然值亲友,犹有冰心一片,相与谈天(www.xing528.com)
雨花台永宁泉茶社联,写出此地有江南第二泉,又产晶莹雨花石,更引起茶客来此品茗的欲望:
出地清泉甘似醴
雨花宝石便能奇
中山陵潮韵功夫茶艺馆联,写得机智风趣,富有哲理意味,令茶人驻足吟联,入座品茶:
人有道,茶有道,同求有道
大工夫,小工夫,一样工夫
地处夫子庙闹市的魁光阁茶社是一家名店,有多人为这家茶社撰写茶联,大都能结合茶社的个性来构思联句,特色鲜明,饶有趣味。
有一联嵌入了“魁光”店名,突出清代文人到江南贡院考试前,在此品茗的良好愿望:
魁士奇才,今朝品茶干美酒
光车骏马,明日攀桂步蟾宫
有一联写出20世纪末秦淮河整治后焕然一新,给魁光阁茶社带来新貌:
香茗一瓯,抚掌畅谈国是
垂杨千缕,凭栏喜看河清
有一联是20世纪80年代,魁光阁茶社重新开业,悬挂大门处:
茶苑重开,抚莺歌一泓春水
魁星高照,临风咏十代名都
20世纪初,魁光阁茶社以赵朴初为该店题诗中的句子作联,显示了该店茶香食美的突出特色:
茶香留味永
蔬食助神清
金陵有些茶馆的茶联是直接从古代诗句中截取的,构思精巧。也有的是活用典故,咏史怀人,抒发情感。
永宁泉茶社曾经直接用宋代苏轼的诗句作联:
独携天上小团月
来试人间第二泉
夫子庙寒食听雨茶楼借用宋代“清明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诗的上一句作联:
清明时节家家雨
寒食风光碗碗茶
秦淮河房一茶室有才子集句为联,上联用《西厢记》,下联用《牡丹亭》,铢两悉称,美艳无比:
千种相思向谁说
一生爱好是天然
清末著名学者薛时雨,曾任杭州知府,在西湖边筑薛庐,家旁边即是茶社。他作有一联,上联出自唐代李白赠赠汪沦诗句,下联的孙楚是晋代名士,李白曾在金陵的孙楚酒楼宴饮。薛时雨在此茶联中,以汪伦、孙楚自况。茶联荐词用典,通俗明快:
桃花潭水汪伦宅
芳草斜阳孙楚楼
薛时雨卸去官位后,在金陵先后掌管崇文书院、惜阴书院,是执金陵文坛牛耳者之一。他善撰联,撰有200多副,大多涉及金陵名胜。他徜徉秦淮诸家水榭,曾为一河厅题名为“停艇听笛”。这四字既写出了秦淮美景和典故,又正好是平上去仄四声,构思奇巧,成为美谈。后又有集宋词联一副,上联前四句张炎句,后二句姜白石词。下联前四句毛滂句,后二句吴梦窗词。对仗工整可谓天衣无缝,情景绝佳:
波暖尘香,看槛曲萦红,檐牙飞翠
醉轻梦短,在灯前欹枕,雨外烹炉
后来又有人撰一联:
乘婷艇,停艇听笛
望嫣檐,烟檐掩燕
这联14字集含了三对双生词,又音韵相谐。上下联后四字,既含一字之四声成句,又融取景用事于一体,读来使人感到妙趣横生。
清末,横波茶楼有一联。横波茶楼即媚香楼旧址。这一联上句典出《南史•陈后主纪》:“蒋山众鸟鼓两翼似柎膺曰:奈何帝,奈何帝!”鸟声预兆陈后主将败亡。茶联有以古讽今之意:
泪眼生桑,如此江山奈何帝
眉楼话旧,无多烟月可怜人
李香君故居修复后,内设了媚香楼茶社,又有多人为之撰联:
二三子曷兴乎来,共消它一枰棋韵,几缕茶香
陈醪趣斟,新茗催诗,三杯忘宠辱
铁笛销魂,铜琶梦醒,一扇寓悲欢
花容兼玉质
侠骨共冰心
2008年4月汶川大地震,四川受灾地区人民的生产和生活受到严重影响,绵竹县产的地方名茶销售也遇到难题。南京对口支援绵竹,南京人士发起购买绵竹“赵坡绿剑”茶,一时销售火爆。2009年6月,绵竹地方政府和茶叶部门在南京举行感恩卖茶活动,南京市民热情购买。当时有人撰写一副茶联,以记其事:
汲长江水煮赵坡古茶
聚博爱心奏金陵佳话
为迎接上海世博会而举办的上海国际茶文化节,组织了中华茶联创作大赛。南京有多人参加,撰写了茶联,并获得奖项:
壶有香茶城不夜
联含妙语地皆春
春来也,万里惠风,和畅天心人意
茶好哉,一杯兰蕊,清新水魄山魂
三餐有酒人唯醒;
一日无茶梦不香。
这几副茶联对仗工整,用词典雅,富于时代特色。茶联向人们展示出一把茶壶,几片嫩叶,一注绿水,有着无限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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