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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散尽,李清照的才情、美丽与哀愁

时间:2024-01-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庭院深深深几许?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而这一次,整个北宋面临着强大的撼动。当时,明诚在莱州的任命已满,被朝廷调派至山东淄州。依循古礼,他必须立即离任赶赴江宁奔丧。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清照知此次奔丧的意义非同寻常,眼前这些文物若不及时转移,日后便更加岌岌可危。然而最为令人痛心的是,他们牺牲夫妻团聚的机会也纵然未能保住共同苦心经营的珍贵文物。此时,赵明诚已是

繁华散尽,李清照的才情、美丽与哀愁

总以为人世种种的遭遇,美好或惨淡,是人前世修为的折现。苍天有眼,每个人做了什么,善恶总会应还,不在现世就在来世;也总以为,有些美好并不是心存感恩就一定能够得到,有些人纵然倾尽一生也都未能如愿,而有些人却也总在得与失之间轮番沉浮,喜欢是喜欢的,可是面对未卜的前途,心里一片凄然。

想一想,你所遭遇的生活,有多久没有认真聆听清晨鸟儿的欢唱?有多久没有欣赏夜空中月亮的那般静谧模样?渐渐明白,原来生活并非只有苦难,而是我们的心上蒙了尘土。那就找个时间清扫下吧,至少脉搏跳动尚且呼吸均匀的这刻,能给自己一份真切的快乐,你又怎知心怀美好去面对本就不完美的生活,不外乎是一种超然世外的选择?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

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

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夜色缱绻,万籁俱寂。素月高悬,清风拂面。我以为世间有些人是今生注定要在一起,而一些原本你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的感情,终有一天会觉悟它们早已凝固于血液、骨骼中,不是想忘就能轻易忘记。

命运并不总是扮演黑白无常的角色,而是充满了起起落落。有分离就有团聚,有甜蜜也便注定有苦涩。一如清照与明诚,岁月平和、风光无限的青州时光结束了,夫妻俩经过长久的分别却还是在莱州实现了大团圆。尽管这份爱情也因明诚的无心出现了一些瑕疵,但传奇就是传奇,清照虽心思缜密但到关键时亦能做到胸怀宽大,她的包容与原谅给这段感情有了喘息的机会,使传奇得以继续。

然而岁月终究是轻薄的,终不肯给人以美好,哪怕只一宵。原以为终于得偿所愿的李清照此时尚不知道,罗帏凄清,红烛泪下,一场更大的风波就要来了。而这一次,整个北宋面临着强大的撼动。

北宋时期,由于朝内强干弱枝、重文轻武,加之党争频繁终导致国力积弱,引金兵入侵。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金兵灭辽国进而大举南下,直逼国都开封。宋徽宗惶恐之至,连忙让位宋钦宗,在其一系列有效的抵抗之下,国家才暂时保全了开封。然而,仅仅一年,也就是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年)八月,金兵再次来犯,气势汹汹,开封沦陷。次年二月,金人废黜宋徽宗、宋钦宗,北宋灭亡。同年五月,康王赵构在南京继承皇位(宋高宗),南宋的统治开始。

明诚与清照,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原本还甜蜜地沉浸在美好的家庭生活中,每日研究字画、赌书泼茶,可如今国家遭此重创,个人的命运被推至时代面前,所有美好的梦想瞬间就打破,因团聚而欢喜的心情未能持续几何,便又一同陷入“国破山河在”的哀怨与悲痛中。特别是清照,长途跋涉才又从失却丈夫宠爱的阴霾中拨云见日,如今尚未得到太多的温存便急急坠入国家灭亡的沉痛里。她在《金石录后序》上这样记录道:“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这段文字详细而具体地记录了当时他们夫妻二人的生活重心——收藏珍贵字画、金石文物。彼时,他们也没有太大作为,唯愿将明诚兴趣所长很好地发挥余热,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靖康之变结束了北宋王朝在历史上的统治,也势必将改变他们个人的命运!

当时,明诚在莱州的任命已满,被朝廷调派至山东淄州。虽战火尚未燃烧至此,但境内经常有从战场上溃散下来的散兵游勇,他们时常聚众滋事,扰乱民生,门前自是再无一日清静,使他们已经远远地嗅到了那浓烈灼热的火药之味。

该来的总要来,聪慧的清照自知他们个人的所为无力阻挡整个历史的大变革,面对未来的种种不测或许早已想到了万种对策,国家都要危难了他们对个人的生死自是能够置之度外,只是由衷地担心——这些费尽心机收藏的文物金石字画,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乱世中当以何种方式才能妥帖地寄存?偏偏此时(1127年即宋高宗建炎元年三月),明诚的母亲郭氏又在南京去世。依循古礼,他必须立即离任赶赴江宁奔丧。(www.xing528.com)

世逢悲凉,不远的未来早已是战火连天,硝烟弥漫,偏偏祸不单行,年迈的母亲又再去世,明诚自是感叹不已。江宁在召唤,清照与明诚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就眼下并不乐观的战况,他们在去之前务必要对家中收藏的珍贵文物做一个妥善的安排。也是在这本《金石录后序》中,李清照详细交代了他们二人关于心血的安置:“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余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

明诚在淄州上任数年,依旧潜心收藏字画,且青州离此不远,很有可能由于兴致将别处的字画一同运至此处,由此可见,淄州字画甚多。为此,他们必定要煞费心血,详细打算。考虑到运输难度,俩人先后排除掉体积过大的刻印本以及多图幅的字画,又排除掉一些易得书籍、普通字画,没承想,剩下的物品居然还能装满十五车!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清照知此次奔丧的意义非同寻常,眼前这些文物若不及时转移,日后便更加岌岌可危。危急之下,她仔细为明诚规划好路线,送他出行,然后自己独自留待淄州,为的就是照看家中留存的数额巨大的珍贵文物,并且制订计划将它们分批运往江宁。

于是,夫妇二人刚得团圆,便再次被迫分离。然而最为令人痛心的是,他们牺牲夫妻团聚的机会也纵然未能保住共同苦心经营的珍贵文物。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年)十二月,青州忽生兵变,收藏在青州的文物“凡所谓十余屋者,已皆为煨烬矣”(《金石录后序》)。在强大的王朝颠覆面前,清照终究只是一介弱女子,虽使出浑身解数,却注定改变不了命定的颠覆与摧毁。然而,她仍是拼死与恶劣的命运做争斗,赵明诚曾在《蔡襄〈赵氏神妙帖〉跋》中详细记载了这一情形:“此帖章氏子售之京师,余以二百千得之。去年秋西兵之变,余家所资,荡无遗余。老妻独携此而逃。未几,江外之盗再掠镇江,此帖独存。信其神工妙翰,有物护持也。”这本《神妙帖》是他花费二十万钱从东京章氏人家购买来的,当清照于建炎二年(1128年)春携此物以及十五车书籍器物在江宁与他团聚时,明诚竟激动得热泪盈眶。

此时,赵明诚已是江宁知府。虽内忧外患,但江宁自古为六朝古都,更在整个东南、江南地区具有不可替代的政治、经济、军事地位。因此,清照来此与夫团圆,也算暂时安稳。

手持拂尘,照见历史。时光悠悠回到同样燃烧着灼热战火的民国时期。想起那位身着旗袍的妙龄女子,在初涉爱情之际亦是花容月貌,明明如天上星辰——王映霞与郁达夫,这一对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初见相欢,再见依然,最后却是大喜大悲,终落得一段尘缘荼(造字蘼非改系)花事了。她终究不是一个能持闲淡岁月的女子,他亦不是一个胸怀宽广的男子。爱到最后终成殇,令人遗憾。而在张爱玲笔下,却以满怀的深情成就了一段旷世奇恋。想起《倾城之恋》,骄傲自重的白流苏与放荡不羁的范柳原,原本在平稳的岁月中对彼此并无多少震撼而真实的爱意,却在战火倾城的时刻发誓共度一生,那一句“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凉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的力量是多么小,多么小”是面临时代变革时最痛的领悟,也正是在时代的强韧下,一对恋人才得以放下骄傲的自己,全力将自己交付对方。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然而,心甘情愿去相互依靠毕竟也算一种温暖的结局,至少他们彼此没有错过对方,没有错过可以相爱的大好时光。

我以为,这世间少有真正的痴情人,所以上天才要令命运起起伏伏,在悲痛中人们得以自醒,眼泪让人更懂得欢乐的可贵,告诉自己要“且行且珍惜”,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么去解释“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人须懂得感恩,岁月才能以温柔相待,一如流传极广的名句,“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这样的深情想必是经历了情海的浮沉。爱情也是一种欲望,对于得不到与已失去,人们总倾向于心怀惋惜,所以他才会选择“既入空门,色即是空”吧,残忍的现实是,一个人很难真正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所以这些得以流传千古的动人芳句,都是从内到外渗着血的。

即便是此时极为深刻的感情,也常有未能永存的遗憾,时光总是贪恋的,度化一切恶果也吞噬一切美好,所以当甜蜜的感情逝去也不用觉得多么不可思议。世界就是在不断的变化中,犹如流水般向前的,记得歌里唱,“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局都一样”。月亮是善变的,人心又何尝不是?所以在爱中痴缠的人,只管认真对待和珍惜当下就好,何必去想那根本没有预兆的未来?这样的道理,想必清照亦是懂得。

来到江宁的时候,明诚已是重镇郡守,有钱有势,朝野上下亦颇有薄名,虽生活安宁,但他们再也没有饮酒煮茶、品赏字画。

回首这几年,从国都被占、君主被俘、国家灭亡、青州遭遇兵乱再到如今不得不与丈夫避难江宁,短短的两三年间清照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她多日舟车劳顿、身心俱疲,早已无力应付生活,只求淡茶薄酒,稍得安稳。宋人周辉在《清波杂志》卷八中记载:“顷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习惯了颠沛流离,习惯了触目惊心,眼下生活暂时安定,但清照终究不能真正静心。每到下雪的季节,她便披着蓑衣顶着斗笠,登上城楼远望,望着远处雾霭迷蒙的天地,寻觅心中的诗句。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尽管城中已是暮春时节、春色渐浓,但词人清照神情倦怠,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春的欣欣向荣。相反,她身体慵懒、心事沉重:春光也还是以往所见的一般明媚动人,然而多少曼妙的人生就在这一次次的春光中消弭掉了,如今年华已老,来到世间浮沉尝尽酸甜苦辣,可叹的是终究是一事无成。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今日原本是正月赏灯的日子,但此时的清照惆怅满腹、心事繁重,既无赏灯之意亦无踏雪寻梅之心,只一心想着又一年好光景在这冬春的季节交替中被带走了,并且永不再回,此时此刻除了心痛与落寞,再没有别的感觉……

身怀家国天下的清照,不能允许自己做个寻常妇人,只为那一时安稳欣慰十分。相反,她心底时常挂念着的正是故国的山河,是这眼前正于风雨中摇曳的大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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