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藏行：揭秘古老商帮与贸易方式

在内地，商人通常是文弱者，但在康藏却不然，商帮是一个武器充足的战斗体，每一次草地远途贸易，是真真名副其实的长征。

过甘孜时，去访问当地的陕南领袖孙庆才，他寝室内床边就挂着擦得亮晶晶的六七支快枪，他说，他们晋陕商帮深入大草地各处做买卖是出名的，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也可说这数百年是不断的战斗史。所以现在愈大的商帮则装备武器愈多，武器也愈新式，从陈旧的刀剑，而火枪，而进到现在的快枪。一路上货物与人马的安全是全靠自己的武力保卫的。

一个商帮至少是数十个人，一二百匹以上的牛马，动辄横越大草地数千里，行程几个月。因此这个团体组织必须坚固，纪律必须严明，行动必须军事化，才能经得住长途的考验。诚然他们因为承袭历史传统关系，其组织与纪律的内容，大多不免是陈旧的方式，甚至有浓重的封建意识。

所谓帮主，不仅积资甚厚，而且也是老闯江湖的，其权甚重，一切行止由他决定。伙计们的操作是极辛苦的，每天早起要将这许多货物扎上马背，沿途不息的照料，打尖时他们去放马，宿营时要将货物叠得整整齐齐的成方城或圆形堡垒，以防御袭击，还要竖篷帐、拾牛粪、生火、做餐，大家睡了，他们要持枪轮班守望到天亮。虽然工作这样艰苦，而报酬是最少的，因为这是“规矩”。(www.xing528.com)

他们的贸易方法至今还墨守着古老的传统，就我所看到的特征可以提几点出来谈一谈。第一，因为他们是远程贸易，一年通常只做一趟买卖，最多亦不过二三回而已，所以利润打得极厚，按货物计算总得赚一倍或二三倍。第二，因为通货携带的不方便，同时也没有这许多通货，康藏的汇兑是不通的，这样就只好采取“以货易货”的方式，例如几匹马调换多少砖茶之类，若干买卖显得很勉强。第三，他们做买卖没有市场，如玉树是藏青康闻名的商业集中地，可是店面寥寥可数，并且也没有多少货色，主要的贸易不在街面，而在里面的院落内举行。论价计数，仍是采取秘密方式的“摸袖”洽商，他们做买卖时，不知者还以为他们是在比赛握力呢！

商帮一到，总是住在锅庄里，锅庄是两层的四合院，中间的天井就堆货色，因为商品大多是用牛皮包盛装，稍稍打点雨亦无妨，楼下系牛马或堆存经不得雨的东西，楼上则住客商。锅庄照例供给客商糌粑、酥油、燃料及水四项，不论住多久时间都不取费的，但等客商的货卖了，则抽百分之四的佣费。客商与锅庄的关系，往往历数百年而不替，这样，老客商的居住权变成了一笔固定资本，很奇怪的，是这些居住权可以由锅庄庄主当财产一样的自由买卖，譬如康定的白家锅庄将某五帮客商的居住权卖给陈家锅庄，明年这五帮客商到康定时就很听命的移住到陈家锅庄去了。因此有的锅庄就渐渐没落。例若康定原号称有锅庄四十八家，但一部分锅庄将客商卖了闭歇，现在只剩三十几家，规模最大的瓦斯碉要比小规模锅庄的客商多上十几倍哩。这瓦斯碉是一位女主人包云环负责的，所以又称包家锅庄，女庄主在康藏是很普通的。

[1] 今作“每况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