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953年3月,日本民间的“全国拥护和平大会”在京都举行。町田忠昭作为山田善二郎的护卫随行。3月3日,山田善二郎出发去京都。4日晚,町田忠昭从朝日印刷厂拿了1500本新鲜出炉的《鹿地事件真相》宣传册,夜里11点30分坐上了东海道线。
3月5日,两人在京都会合,商议了要在大会上做三件事:
第一,日本众议院法务委员会将在3月10日召开,他们要针对“美军非法监禁鹿地亘”,要求“法务委员会对美方抗议、要求美方道歉”。为此,他们要在大会上收集尽可能多的联署签名;第二,希望大会的和平人士能买公益的宣传册,以此筹集保护鹿地亘的资金;第三,散发募捐传单。
那一天,也是和平人士山本宣治的25周年忌日。他因反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治安维持法》,于1928年被杀害。
上午10点,在时任日本劳农党委员长的左翼领袖大山郁夫(1880—1955,1951年获苏联颁发的国际列宁和平奖)的带领下,町田忠昭他们还前往了京都宇治的山本墓前祭奠。
下午,他们前往了鸭泝高中。在这所高中,已经挂上了“山田善二郎先生要来了!”的条幅。町田忠昭介绍说:“这里的学生是全国最有进步性的,学生会也是学生自己独立运营的。”山田善二郎在学生会厅发表演讲,听众近千人。
随后,京都大学民主主义科学协会的会员来车迎接,山田善二郎、町田忠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京都大学座谈,京大青年学生也热情地联署签名。
下午5点半,山田善二郎、町田忠昭提着宣传册,来到了元山公园。
一天的高潮即将到来,“全国拥护和平大会”就要在这里召开。休息室人满为患,喧闹不已。京都大学、同志社大学和立命馆大学的青年学生们帮着町田忠昭,散发了声援鹿地亘的签名用纸。
七点左右,大山郁夫到了。昭和年初,大山郁夫和河上肇一起成立了日本劳农党,大半辈子都在为日本的和平民主运动奔走。
演讲在元山公园的露天音乐厅进行,一直下着细雨。大会的演讲团,对当时的日本和平反战运动来说是“明星云集”:大山郁夫、立命馆大学校长末川博、左翼政治家堀真琴、国民救援会副会长难波英夫……
町田忠昭记录了大山郁夫的演讲,他们大概都想不到,穿越大半个世纪,京都夜晚的激昂演讲能变成中文,落到中国年轻人的书桌上:
“目前日本全国都在进行电力限制,在所有产业领域都很普遍。但事实上,我认为电力不足的根本原因是驻日美军的电力占用!”
“根据我的调查,驻日美军及其家庭、军需工厂使用的电量占日本总用电量的73%,政府给予他们最低价优惠。比如,根据行政规定,每一千瓦电每小时4.5日元,驻日美军只需出0.55日元,其家庭只要1日元。而支付最多的是日本中小企业和普通老百姓,他们要支付8.16日元。对电力的公共性造成最大损害的就是驻日美军!我们要求驻日美军马上撤退,这对和平的经济来说是最必要的!”(www.xing528.com)
大山郁夫还说:“有些人不相信两个世界有可能和平共存,他们正是战争的挑起者!今天,我们祭奠逝世已25年的山本宣治先生。在那个黑暗的时代,他相信未来,相信民众,我们对他致以深深的敬意!”
九点左右,大山郁夫演讲结束,马上又赶往宇治(京都地名)进行下一场演讲。山田善二郎因为一直兼任保镖,很累了,就没有再去。“我们都服了大山先生的斗志。”町田忠昭回忆说。
接下来是立命馆大学校长末川博登台。他微微前倾,倚在演讲台上,自信、富有磁性的声音流淌在安静的会场上。他强调:“和平,是我们的骄傲,学术界的骄傲,日本的骄傲!”
虽然时值三月,京都比叡山下的晚上依然寒意浓重。5000多名听众拿着报纸垫在湿漉漉的凳子上坐下,打着伞,一直在雨中坚持到10点会议结束。签名声援鹿地亘的纸也都弄湿了,有不少墨迹和水渍。
第二天,他们继续启程,去往和歌山、大津、奈良、伊贺、上野等地继续募集签名。列车路过大阪时,报童卖起了《每日新闻》的号外:“斯大林逝世!”町田忠昭想起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列宁逝世时的场面。
1953年3月10日早上4时3分,町田忠昭带着沉甸甸的声援签名,回到了东京。当天下午,他就赶到了东京的华侨会馆,开始参与中国死难劳工遗骨送还运动。
这之后的事,我们已经在上一章节看到了,下面,还是让我们回到日本人的反战和平运动上。
当时,像京都大会这样的反战集会层出不穷。比如,几天后的3月18日,山田清三郎、山田善二郎、町田忠昭赶往大阪。因为战后的混乱,后两人连座位都没有,疲惫的山田善二郎在散落着香蕉皮的地板上睡着了。
3月19日,他们聆听了大阪的和平演讲集会。
町田忠昭印象最深的是,关于日本政府重整军备,当时日本法学界的权威学者、早稻田大学教授戒能通孝批判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据说日本军队每杀一个人要花费一千万日元军费。在这次战争中,日本国内的损失达到20兆日元。如果没有这个损失,国民收入恐怕会是现在的三倍!大家看看,战争是多么愚蠢!”
在之后回程的火车上,町田忠昭见到了戒能教授。听说他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这位教授大笑着说:“怎么来这么无聊的学校啦?如果是我,宁愿在家自学。老师讲的话可错不了!”町田忠昭也笑了:“公立大学都成了寄生虫,建学的精神都忘了。”
3月20日,和鹿地亘相关的三桥间谍案宣判,三桥正雄被判4个月刑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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