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9月,中国山东东平湖西边。
人多势众的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刺刀上系着太阳旗,相隔10米的间隔排开,齐声大喊着,朝着惊慌失措的中国平民慢慢追逼过去。
“日本兵抓住15~50岁的男的,就用绳子绑起来。我们大队(约1000人)大约有300名中国人被抓。”现在年届八十的幸存劳工李良杰老人说。与他同样被侵华日军掳走、在日本各地被压榨的4万名中国劳工,如今只剩下约700人。
“这也被称为‘逮兔子’作战。”日本市民团体“‘二战’日军强掳中国劳工思考会”1991年7月25日的第6期会刊、1994年9月1日的19期会刊中均有记录,“二战”后回国原日军老兵民间组织“中国归还者联络会”成员小岛隆男作证,讲述了“劳工狩猎作战”的经过。
“日本兵不会记录抓来的中国人的名字,有的中国人直到被杀,都不知道名字。这种情况不局限在强掳劳工的时候,发生在整个侵略战争中。”小岛隆男说。他于1998年2月3日去世,享年80岁。
原日军军官小山一郎,在他的回忆录中也证实了“抓捕劳工”的事实。
1942年11月27日,在日军国主义政府内阁会议上作出了《关于引进华人劳工问题》的文件决议。如今公开的档案上盖着“极密”,左边是东条英机及以下阁僚的签名盖章。
当时在中国的日本大使馆、总领事馆、当地的日军、对日本唯命是从的汪伪政府及军队等共同实施了“抓捕劳工”行动,以中国华北地区为中心,强行抓捕中国平民。
他们的年龄从11岁到78岁,大多数是20~49岁的青壮年,15岁以下的童工有157人,60岁以上的老人有248人,其中70岁以上的还有12人。为避免使用会受到战时国际法律保护的“俘虏”称呼,日本人称他们为“劳工”。
他们被押送到日本本土,在35家企业的135个工业作业点进行集中营式的高强度劳动。其间,日本多地形成了埋葬死难中国及朝鲜劳工的万人坑。
河北、山东是重灾区。仅山东高密一地,就有1000多人被掳,一个村就有20多个家庭陷入绝望和破碎。
李良杰被日本兵抓走时,才14岁。他们在塘沽等待被运往日本,每天都被日本兵打,一天只给两个玉米面窝窝头吃。“很多人喝不上水,只好喝别人的尿,连牲口都不如”。每天3匹骡马拉车运死尸,“来来往往,像流水一样往外拉”。
后来他和500多个劳工被日军塞进大船,经大连、旅顺、朝鲜,走了7天7夜的海路。“我亲眼看见,有的人生了病,被日本兵直接扔进海里活活淹死,不到一天就死了十来个人……”
李良杰等297名中国劳工被分派到福冈县三井煤矿。“我们这297人,不到1年就死了56个。”李良杰说。
“那时候我被编成6号,日语叫‘咯苦棒’,他们一喊‘咯苦棒’我就走上去,上去就给我一巴掌!还不能躲,我一躲,一棒子就打下来了。翻译拦住了,又跟我讲‘你们亡国啦……’我说‘不可能!不可能……’”
有时日本翻译看李良杰小,也会和他“讲道理”。“他就说:‘我们是太君,你们是苦力、是奴隶,奴隶不能不听太君的话……’”李良杰一字一句地回忆道。
从塘沽走的劳工,一人发了一件单衣、一件棉袄,从其他地方被运走的人甚至只发了两身单衣。
“只有单衣的人,冬天怎么办?我们那时没有棉被,发毯子,我每天就看到他们把毯子往腰上一系,把脚缩到裤管里,还有人系水泥袋子的,他们就是这样过下来的!”北京昌平的农民赵宗仁在日本度过了两个冬天,而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从来不停工。
1944年11月,14岁被抓到日本的他被推下船,第一次踏上了日本的土地。此后一年煤矿的生涯,让他以为:“我再也回不到祖国去了,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他们先在福岛县熊谷组矿山,1945年到了长野县,5月到北海道北见市置户村,一直坚持到8月日本宣布投降。到组后,衣服都烂了,半截腿露在外面。(www.xing528.com)
当时两个中队共有400名中国劳工,住在一间大平房,分上下两层铺,一层睡200人,和电影《美丽人生》中的德国集中营一样。
除了中队长、小队长,大部分劳工从来没有洗过澡。但臭味在屋里待不住,因为它是通风的。可怕的是,这一点在冬天也不变。接近零摄氏度的气温,在只有单层松木板的大屋里,没有任何保暖措施。“没办法!日本人就给你这个地方!”
“我们一批136个人,病死了10个。最惨的是有一个得了疥疮,我们都住在一起,听他那个痛的,太惨了。根本没有任何医疗措施,什么也没有,爱死就死呗。”还有一个老头,还能动弹,就被抬起来送去火葬场烧了。
有一个同胞是事故死的,赵宗仁至今记得。当时运矿石用的是四个轮子的“轱辘马”,装满矿石推上轨道。矿山工地高处有卷扬机,会把满载矿石的轱辘马拉到山顶,再放下来。
“那天中午,我们吃完饭走着去工地,中间要过独木桥,轱辘马和人都从这儿过。那天他们走过时,轱辘马就冲下来了,撞了两个。其中一个抬走两三天就死了。”赵宗仁甚至无从知道那人的名字。
在矿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点灯吃早饭。工人要抬每块都重达几十斤的花岗岩,当时14岁的赵宗仁总落在后面,就会挨打。他已经无法得知自己是工作到几点,只知道晚饭都是黑暗里点灯吃的。
三餐吃的都是黑麦子拌大米糠的馒头,每顿一个,大约三两重。对于每天工作10小时左右的矿工来说,显然是吃不饱的。“大米糠太难吃,饭一端出来啊,满屋子都发酸。”时隔60多年,赵宗仁一提就紧皱眉头,满脸皱纹都缩起来了。
据美呗当地历史学者白户仁康先生查实,美呗的大量中国劳工因“营养失调、全身衰弱”而死。此外,死于胃肠炎的劳工占了24.8%。
这样的情况下,就没有人逃跑吗?
“我们老家的农民,就少有逃的,有人是被俘的八路军,就逃。”赵宗仁说。
刚到福岛时,14岁的赵宗仁曾目睹过脱逃中国人被抓后的一幕。“逃的八路就被逮回来打。”打完了浑身鲜血淋漓,在矿工中午吃饭的半小时里,拉到矿工面前示众。当这个双手反绑、奄奄一息的同胞站在那里示众时,全体矿工沉默着,没有人说一句话。
“那时候能说什么呢?”赵宗仁侧过脸去,“你说什么也没用,也不敢说。”
半个小时后,这个人被拉走了,赵宗仁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后来他听工友说,这样的人大概被押到札幌去了,那里有个牌子会写着“不良劳工”。
在中国被掳劳工中,口口相传着“山东出了个刘连仁”。
刘连仁被抓到日本北海道空知管内沼田町的煤矿劳作,是一个成功脱逃的“传奇”。他跑到深山老林,冰天雪地里生活了整整13个年头。北海道气候寒冷,一年有8个月下雪,能正常活动的只有4个月。他只有身上的衣物,也无法向外求援。
这13年中,每年冬季刘连仁住哪里?他挖一个雪洞,像熊一样潜伏起来。
刘连仁吃什么?吃的是树叶、树皮、野草、虫子。看到树上好像有鸟,就爬树去抓。“等爬得老高,手掏进窝里,一抓——嚯!出来一条蛇!当时吓得他就跌下来了。这一摔,脚骨折了。”李良杰说。
可就是这样,刘连仁活下来了。直到战后数年,他被当地人当做“雪人怪兽”发现,得以回国。2000年他去世了,安息于中国的土地上。
据中国人殉难者名簿共同编制会执行委员会《劫掳中国人事件报告书》记载,日本侵略者仅从1943年4月至1945年5月,共抓捕41 758名中国人。到抗战胜利,其中9644人死亡。三菱矿业集团12个作业点强掳奴役的3765名中国劳工,只有2990人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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