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完全陌生的异质文明,反省可能是个系统工程,不是一时半会儿、更不是一个人所能搞定的。但是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后,大清从上到下基本就没什么反省。臣民们不反省也就罢了,领导也不反省,所以历史就只好重演了。黑格尔说中国历史没有进步,只有重复。他说得对,但他更多的意思,是指中国传统的农民起义只有改朝换代没有本质性进步。有人说这是历史周期率,我说这是路径依赖。历史的铁轨延伸了两千年,所有的司机只想到了顺轨开车,有些虽然装模作样的下来修轨了,但是修来修去,不是修得比原先还窄,就是修得一塌糊涂。大清呢,面临异质文明的叩关,也算是难得的进步机会,但是,正如周宁所言,制度会使机会变成灾难。大清的制度,导致这艘破船根本无法转身。别说华丽的转身了,笨拙的转身都完不成。
第一次鸦片战争,道光没有反省,咸丰也没有反省,结果引来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在一个地方跌倒不说,还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而且第二次跌得远远比第一次严重。跌倒之后,没有新的应对办法,至少用传统办法吧,比如学学勾践,卧个薪啊尝个胆什么的。咸丰没有。刚上任那几年,倒是下过两个罪己诏。第一次下罪己诏,是在咸丰二年(1852),原因是天灾人祸不断。大的天灾,一是道光三十年(1850)夏天四川发生七点五级强震,地裂冒水,山体滑坡,房屋倒塌,死伤无数;二是咸丰元年(1851)夏天,黄河在江苏丰县决口,以致丰县和沛县成了泽国,邻近山东各县也被殃及,遍地饿殍,饥民骚动。大的人祸,不外是洪秀全那个“高考落榜生”咸丰元年搞起的太平天国运动,“很黄很暴力”,弄得咸丰“心神不宁”。情急之下,咸丰下了个罪己诏,向全国人民道歉。在诏里,咸丰说了两个原因,一个是“因循疲玩”,“法令废弛”;一个是自己“薄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云云。但解决办法,惟有“自省愆尤”与“倍深刻责”。(17)说来说去,就是个绿头文件(现在都是红头文件,万恶的旧社会只好称绿了,以示改天换地之别),也不济事的。第二次下罪己诏,是咸丰三年(1853)南京被太平军攻下之后,咸丰再次向全国人民道歉。在这个罪己诏里,咸丰态度比原先更诚恳了一些,除了说自己“薄德”之外,还说了句“深惭治理乖方”,(18)等于公开承认自己治国无术。问题是,态度再诚恳,也无济于事。大清的问题,是文化与制度长期积累、交互影响下的路径依赖问题,已处于锁定状态,内部根本无法突破。大清的臣民们更是麻木到了牛马不如的境地,皇上的罪己,既挑动不起百姓的同情,更激发不起大臣们的天良!爱谁谁!
这两个罪己诏是咸丰在即位之初的头几年颁下的,之后,也许是发现罪己没用了,他就不再玩这个把戏了。而且,初登宝座的奋发向上也没有了,开始了纵情声色,并且把主意打到了汉家女儿身上。清代家法是极严的,入关之初,顺治帝之母孝庄怕福临被汉家女儿所诱,专门在宫门外竖二块铁牌,上书“敢以小脚女子入此门者斩”(19)。也不知他们是怕小脚,还是怕汉女,总之,小脚的汉家女人成了满族皇帝的禁果。既是禁果,便分外甜了。前辈们就是乾隆也仅是在南巡的时候在外面偷偷吃个野食,没承想咸丰敢于在这方面进行改革与突破,当然,主意还是由大臣们出的,说什么天下多事,圆明园地在郊外,内侍不够用,亲近左右也不能周全,不如雇些民间妇女入内打更,巡逻寝室四周,更番为役,皇帝就安全了。咸丰一听,妙极,马上弄进几十个汉家女子,每晚抽三位轮值寝宫之外,人手一梆铃,专供敲更。天知道她们是如何敲的,敲着敲着,可能就与皇帝敲上了。敲来敲去,咸丰本来就病病歪歪的身子就更病歪了。于是就吃春药。吃春药吃坏了,御医建议他饮鹿血,借以补阳。于是圆明园里又养上了百只小鹿,专供领导喝血补精备敲更。(www.xing528.com)
咸丰北上抗夷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上这些鹿,身体就更差了。国事更是不堪,咸丰就有些破罐破摔。唱戏听曲,打猎泡妞,吃喝玩乐,甚至抽大烟,一样都不少。更不堪的是,这主子自此之后再也不敢回北京了,甚至恭亲王有可能取而代之他也不怕了。他就怕:回到北京后,夷人还来找我麻烦咋办?还想公使驻京、亲递国书并且不叩头咋办?
那根正骂咸丰:“祖宗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20)骂得不对。咸丰要的就是脸面啊。只不过,要得过分了,在后人眼里,竟有不要脸之嫌了。因为,祖宗的脸面无所谓,祖宗的江山才是正理。有江山在,就有脸面在;没了江山,别说脸面,屁股都没地儿放了。咸丰的脸和屁股撞车了:明面上,夷人拒绝三跪九叩,让咸丰感觉丢脸;潜底下,夷人打进了北京,让咸丰屁股发烧。最后,脸打败了屁股,咸丰要了脸,屁股没地儿放了,只好到阴间找地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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